第095章 敦煌易主

眼看敦煌將易主,幾家歡樂幾家愁。

薛復答應了慕容騰開城受降,慕容歸盈提出的幾個條件,如勿擾百姓、勿作株連、善待曹氏等,薛復也都答應了。

當天下午,慕容歸盈輔曹元深開城,曹元深捧了戶籍文書,步出西門,一旁李臏走了出來,薛復趕緊迎上,道:“李副司馬,受苦了。”

李臏的輪椅在曹元德的爪牙闖入張府時被砸爛,這時由幾個人用沒頂的轎子擡著,當初曹元德並未故意虐待他,然而為了從他口中問出一些安西的軍情也沒少強,當年李臏在薩圖克帳下未受重用,也能為了守秘而忍受著臏刑一言不發,如今在安西深得重用,內心信念比起在回紇帳下時堅強了何止十倍,曹元德自不可能從他口中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多日過去,胸背的創傷其實未平,但臉上的疤痕卻已經愈合。

他在城內時已知安西大軍圍城,欣慰之余卻不知主將是誰,及見到了薛復,心道:“竟然是他。”

李臏在安西屬於沒根底的一個人,他本是藏碑谷遺民,但由於投靠薩圖克得早,石拔等人對他沒什麽感情,他地位雖然不低,卻也沒能成為藏碑谷一系的代表人物,這時見來的是薛復,心中泛起了一圈漣漪,微笑道:“我也沒吃什麽苦頭,就是被囚禁著,再說能有見到今日,再苦也值得了。”

薛復便請李臏接圖譜,李臏道:“我是刑余之人,再說才獲釋放,身上帶著晦氣,接管沙州須得用將軍的威嚴方可。”

薛復請慕容春華接掌——因慕容春華的資歷較他為深,慕容春華道:“當日五臣群推薛將軍為東征主將,我是副將,如今受降,自當由薛將軍接受。”

馬繼榮在旁也催薛復受降,薛復推辭不得,這才從曹元深手中接過圖譜,曹氏在沙州二十年的統治,至此宣告結束。

大軍主力仍然駐紮於城外,只選出八千人進駐城內。慕容歸盈慮事周到,早安排了許多百姓在城門以及通往曹氏府邸的大路上夾道歡迎,按說張邁在沙州有很好的偶像效應,這時安西軍進駐百姓應該很興奮才是。然而由於過去一個月曹元德對變文僧以及傳誦變文者的大肆捕捉,讓這個地區的民氣為之一扼,百姓但聽城頭軍旗變幻,心中對新進駐者還存著戒心,又不知道他們是否能站得穩腳跟,更不知道接下來形勢會變成什麽樣子,所以這些事情能躲的都躲開了。

慕容歸盈見百姓熱情不高,便挨坊抽調,所以這時夾道歡呼者都是被命令來的,揮手呼喊都非出自本心。

李臏、慕容歸盈、慕容春華等人在旁邊瞧著薛復,要看他能否發揮一下個人的魅力調動敦煌百姓的民心士氣,但薛復卻顯得呆呆的,只是走過場般從大道上跨馬走過,恪守著一個為將領著的本分,並未準備與百姓有任何接觸。

抵達曹氏府邸之後,薛復率領甲士入府,在大廳發布將令,命安西軍兵將接掌八門防衛,以及糧倉、銀庫、兵營、武庫等要害,跟著又要請見曹議金。

曹元深道:“家父中風偏癱已久,如今正自靜養,恐難經受將軍虎威。”說到這裏眼眶中帶著淚水,道:“自經家兄一事,家父性命更已在旦夕之間,望將軍容情,好讓元深在父親膝下多盡幾天孝道。”

這句話是明說曹議金如今身體已經十分虛弱,如被打擾隨時會有性命之憂。

薛復此時掌握著整個安西最強的兵力,但行事卻愈加小心,他目光投向李臏,征詢他的意見。

李臏在過去一個多月中受盡塗毒,剛才在城門說得輕巧,實際上胸中所積怨毒可不淺!但他畢竟是經歷過深重患難的人,臉上不露半點聲色,只是很平淡地道:“曹令公主沙瓜軍政垂二十年,如今我等既要從他手中接過令旗,令公之面豈可不見?令公身體不適,我等不作高聲喧囂就是,但人總得要見上一見的。”

曹元深無奈,只好道:“那待我進去稟報。”

他才邁出一步,李臏就讓從人擡起轎子來,就跟著曹元深進去,並不準備在外面等候曹家的“允許”。

呀一聲門打開了,薛復、李臏、魯嘉陵、馬繼榮四人入內,馬順、田瀚等在外守候,陰暗的房間內,一個老仆正伺候著曹議金喝藥,曹元深稟道:“父親,薛將軍、李司馬、馬太尉、魯參軍來看你了。”

曹議金擡眼看看薛、李、魯四人,手指動了動,此外便沒什麽反應了。

李臏這一個多月來在城內雖被隔絕,但他見微知著,對敦煌政局的變化仍然洞若觀火,這時來見曹議金,便有心在曹議金面前點明,好叫曹議金知道安西非無人,也泄一泄自己胸中怨氣,但見曹議金此刻連嘴唇都張不大,心道:“我這時若是講幾句厲害言語給他聽,只怕當場就將他激死了。於我,心裏是舒服了,但大都護來時就只能見著曹議金的棺材了。”當下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