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章 北洋巡禮

建州朝鮮的鼎沸之勢並未波及海參崴,相反,正因為有海參崴的存在,大同社的鮮漢義軍才沒被徹底剿滅。也因為有這樣一個泄洪口,建州朝鮮才能一直護住鍋底。

經過年燕和英華二三十年經營,海參崴已成為一座繁華海港,人口超過三十萬,是中北洋的貿易中樞,遼東的毛皮、木材以及人參等藥材以此為出口銷往各地。來自國中其他地域乃至日韓的各色商貨則以此為入口,銷往開發中的遼東各地。

範浦歸來海參崴的目的不是為補給,而是查看東洲公司的業務,督促煤站建設,順帶給親友捎帶一些上等毛皮。他走北線回程的目的就如之前對通事院所言那般,是要建起一條可容蒸汽船通行的海路。

範浦歸在這裏不僅收獲了毛皮,還多了幾十個鮮人契奴,加上十戶羅刹奴。鮮人契奴都是從建州朝鮮逃出來的,英華自不會給這些人國籍。這些人要麽縮在陰影中,為海參崴的繁華背負最肮臟最低賤的工作,要麽賣身投奔海外。盡管跟英華移民不同,他們中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不可能還清債務,但終究是個活命的去處。

而所謂羅刹奴,其實是哥薩克人。二十年前,年燕攻羅刹,俘獲了不少定居於尼布楚等地的哥薩克人,被遷到興凱湖和海參崴一帶居住。

原本這些哥薩克人不過百來戶,英華復遼東時,盛京滿人裂作三支,除了入朝鮮的一支主脈外,班第一支北退,兆惠和年富一支東奔。東奔這一支不僅將這些哥薩克人當作農奴驅策,還與黑龍江上遊各據點的哥薩克人發生沖突。

此時英華在北海、唐努烏梁海以及西域的擴張,已經截斷了俄羅斯殖民西伯利亞的大動脈。俄羅斯更為歐洲本土以及中亞局勢的驟變而心悸不已,哪來功夫關心西伯利亞。西伯利亞的殖民據點都收縮到了葉賽尼亞河的中下遊以及勒拿河流域,原本設立的東西伯利亞督軍也撤銷了,分散在東西伯利亞南面的哥薩克移民更無心也無力照顧,任其自生自滅。

兆惠和年富這支被稱為“東滿”的勢力不過是殘匪余寇,但仗著火器先進,還跟野女真諸部關系緊密,很快就征服了這些哥薩克人,“羅刹奴”擴充到四五百戶,全被安置在興凱湖一帶當農奴。

東滿在黑龍江流域的統治極其短暫,在英華以民間鏢局為主的遼東剿匪大勢下,野女真也紛紛倒戈,這支滿人被驅趕到更東面的荒僻之地,留下的這些羅刹奴也歸於英華統治。但不管是遼東大都護府,還是遼東人,都沒還他們自由的仁善之心。到聖道四十三年,遼東羅刹奴的第二代已經成人,這幫總數接近萬人的異族,也成為遼東當局的頭痛之源。

鼓勵各殖民地公司吸納羅刹奴,將其分拆遷移,最終融入華夏,這是當局處置羅刹奴的大方針。在這個大方針下,範浦歸幾乎是被強行攤派了十戶羅刹奴。出乎他的意料,羅刹奴對移民海外毫無抵觸,對他們來說,早年既然能為討口飯吃而穿越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亞,現在飄揚過海得更好的日子,還有什麽好埋怨的。

範浦歸滿肚子抱怨地接收了這些羅刹奴,而當他挑出了兩個金發碧眼的羅刹妹時,怨氣也煙消雲散。從海參崴到燕京的兩天半行程裏,他都躲在船艙裏,飽嘗了羅刹妹的滋味。

燕京,大燕國的都城,在另一個位面裏被稱呼為北海道,是燕國所領蝦夷大島的兩大城市之一。跟海參崴的繁華相比,這裏更充盈著一股混沌的活力。

“光怪陸離……”

海船入港,範浦歸掃視這座城市,有了這樣的第一印象。

既有英華流行的挑檐高樓,又有日本的類唐殿堂,密密麻麻的簡陋民居雜亂鋪開,其間夾雜著座座金碧輝煌的建築。既有佛寺、神社,也有天廟。被一層淡淡煙霧罩住,竟然有一絲海外仙山的縹緲感覺。

碼頭上的勞力大多穿著套頭號褂,綴著小辮子,來往行人卻又多是華夏衣冠。工頭和管事動不動就九十度鞠躬,嗨嗨作聲,一看就知是日本人。挑擔叫賣的貨郎頂著朝鮮人慣戴的鬥笠,倚在小街上的流鶯又多穿著齊胸唐裙,露出白花花胸脯,正是鮮女打扮。

“什麽人都有,什麽行當都有,在這中北洋,燕京就是找樂子的地方,範少爺若是想放松放松,這燕京就來對了。”

東洲公司駐燕京管事殷勤地為範浦歸介紹著,風月之所就不說了,不像遼東乃至英華國內,風月場所都受嚴苛管制,燕京滿地都是,鮮女、滿女、日本女都有,想嘗嘗來自遼東深山裏的“野味”也沒問題,物美價廉,式樣繁多。

博彩更是燕京一大樂趣,英華對博彩管得更嚴,不僅朝廷有管制令,受風氣影響,各個地方也出台了各自的限制措施。可在燕京,博彩毫無限制,滿街都是籌碼牌九聲,人人鼓噪,一擲千金卻毫不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