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八章 大清正亡,滿燕爭遼東

“南蠻伐國竟如唱大戲,禮教淪喪至斯,今日不是亡大清,而是亡天下!”

直隸正定府,獲鹿縣城,河南按察使劉墉捶胸頓足,聲淚皆下。

“妖魔亂舞,不想那聖道偽帝竟是魔王!納白蓮教妖女為妃,千古奇聞!可笑無知愚民竟還歡呼雀躍!南蠻不是伐國,是在伐盡人心,要將這泱泱華夏變作禽獸不如之國!”

高澄也是憤慨不已,已近五月,大清處境進一步惡化,南蠻軍勢吞下整個山西、河南以及山東大半,雖因北直隸團結拳之亂而暫時止步,但整個河北大地已被英華四面包圍,尚幸遼西走廊依舊暢通,大清北遷之路未絕。

遼東故地,年羹堯的偽燕大軍自吉林和朝鮮兩面壓向盛京,大清根脈岌岌可危。據說年逆舉旗消息剛傳入紫禁城時,慈淳太後當場氣暈,之後不知又從哪裏得了信心,緊急委任鄂爾泰為遼東經略,統領盛京、黑龍江兩將軍,軍政一把抓,與年羹堯之勢相抗。

太後不僅灑給了鄂爾泰大學士、軍機大臣、兵部尚書銜、三眼花翎等一大堆名頭,還加上一等公爵、嫁皇室格格給鄂爾泰兒子等超階恩寵,看得出這信心多半就出自鄂爾泰本人。

再加上太後依舊咬牙在紫禁城堅持著,“事猶可為”的認識還撐著大清棟梁的心氣,高澄、劉墉這樣的年輕一輩棟梁覺得背靠已被團結拳大潮淹沒的北直隸,還能在南直隸堅持。當磁州解圍,聖道移駕後,才不得已從順德府退到正定府。

“事猶可為”的認識基於南蠻軍勢暫停,自四月下旬之後,一系列變化讓這些棟梁們忽然意識到,南蠻軍勢不過是北伐一面,軍勢消寂時,另一面的民勢卻沸騰起來,這一勢不如紅衣那般清晰可辨,不如槍炮那般犀利攝人,可滲散之面遠超紅衣,透穿人心之深也遠勝槍炮。

南蠻商人、善士、讀書人甚至泥腿子農人所組成各式各樣的會社,進到直隸縣鄉,與直隸本地人打成一片,將那些不願繼續綁在大清戰車上,更不願陷入團結拳那血火渦流的民人一片片拉扯出來。這股浪潮以同盟會的積極活動為代表,翻攪起數萬官民齊聚磁州就已足以展現了它所擁有的恐怖力量。

這股浪潮剛起時還是千頭萬緒,方向紛雜,形不成合力。可聖道親至磁州後,這股同盟會所引領的民人浪潮就與南蠻朝廷之勢合流了。

聖道皇帝與白蓮教聖女在磁州上演了一幕十年相會的大戲,更讓還在堅持的大清棟梁們陷入絕望境地。在他們看來,聖道皇帝安排這樣一場戲碼,就是為收北人之心,聖道自甘作踐,行此荒唐瘋癲之事,毫不顧及帝王顏面,根本就是自毀治政根基。

可他們卻不得不痛苦地承認,大清在直隸苦心經營,甚至不惜以團結拳糜爛直隸所裹挾的人心,正急速轉向南蠻。

“磁州相會”有十數萬當事人,這些人津津樂道於這段曠世佳話,相關的傳言更一日千裏,幾日內就擴散到整個河北大地。林林總總的說書和戲本段子正跟在傳言後,如旭日之光,將大清蓋在人心之上的冰雪層層融解。

“許娘娘救的不是磁州那幾萬人,是咱們所有北人啊!”

“這下皇帝可不會把咱們北人當外人了。”

“聖道爺是咱們北人的女婿!”

“許娘娘嫁給聖道爺就是老天爺的安排,不然怎麽可能那麽巧呢!”

鄉人都是這麽看“磁州相會”這事的,盡管“許娘娘”是江南人,可在北方長大,在北方成名,北方人都當“許娘娘”是北人。聖道皇帝納了“許娘娘”,還封了仁妃之號,大清的官老爺和酸秀才整日念叨南蠻占了北方,就會把北人當奴隸壓榨的言論本固若磐石,現在卻開始截截崩裂。

鄉人的政治認識就只能到這種程度了,中下層士紳的認識自然要高一些,在他們看來,聖道皇帝此舉雖然荒誕如戲,可展現的南北合一姿態卻明白無誤,這大大安定了他們的心思,再加上英華的軍民之勢,他們倒向英華再沒太多顧慮。

紅衣、同盟會,再加上聖道皇帝以“磁州相會”大戲赤膊上陣,三方合力,匯成一股凜冽罡氣,席卷整個河北大地。直隸人心也如潮翻湧,涇渭分明之勢急速成型。團結拳、堅守道統的讀書人、自覺難逃討滿令清算的地方豪強鄉紳,加上大清棟梁是一方,其他人則是另一方,包括了由同盟會吸聚的堅定親英派以及原本只想騎墻觀望的大多數民人。

相對已團結一心,或明或暗迎英華大軍的“清奸”,大清棟梁們所立這一方卻還各有立場,團結拳覺得自己天下無敵,就等著紅衣北上,給予迎頭痛擊。道統衛士悲觀絕望,就坐困囚籠,等著大限之日到來,以各種方式展現自我氣節。地方豪強企圖渾水摸魚,正在風向中努力尋找縫隙,而大清棟梁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