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六章 大觀園之樂

總帥部就在未央宮西側的演武殿,出了演武殿,一隊侍衛親軍就跟了上來,領頭的是個四十出頭,一臉高原紅的魁梧漢子,龍紋領花,金襯底肩章上是兩顆金星,這是位有封號的少將。

“官家,要去哪?”

將官正是格桑頓珠,在北庭大都護府轄下跟羅刹人幹過,在西域大都護府轄下跟準噶爾人幹過,雖立有戰功,可他這個皇帝親衛出身的野路子將軍,畢竟不如科班出身的將軍,有了立身之績後,又回到了侍衛親軍,繼續宿衛皇帝。而什麽大將軍的前程,就指望正在黃埔陸軍學院學習的兒子去爭了。

李肆隨口道:“大觀園,少帶人,就去散散心……”

格桑頓珠去安排人手,李肆又問隨侍:“娘娘們誰有空?”

隨侍應道:“貴妃娘娘去了杭州主持江南蹴鞠聯賽,慧妃、敬妃和寧妃娘娘也去了,其他幾位娘娘……”

李肆嗯了一聲,示意知道了,賢妃領銜辦了個女子學會,推動一國的女子教育,現在正在江西巡視。淑妃回南京參加安威的葬禮,德妃蕭拂眉倒是有空,可年歲見長,就過著清心寡欲的修士生活,大觀園那等熱鬧地她是不願去的。

拜上天所賜,蕭拂眉也特別注重皇室成員的養生,除了早年四兒子病夭外,這二十多年來,他和妻兒都還無病無災。皇妃們都各忙各的一攤事業,不糾結於雞毛蒜皮的小事,家中和和美美。縱然李肆在外隱有風流之跡,可他一直都很清醒,沒讓後園繼續壯大,皇妃們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甚至還心懷歉疚,覺得有時候冷落了他。

夫妻各有小心思,三娘帶著皇妃團出外,想到自己可以一個人花天酒地,李肆原本壓抑的心緒稍稍昂揚,總算能享受一下皇帝微服私訪的樂趣了。

換裝之後,三輛馬車自未央宮西門駛出,繞了一個圈子,向京城東面駛去。沒有騎兵隨行,馬車沒有標記,沒入到京城繁華街道中,看上去也就是富貴官宦人家出行。

乍看起來,李肆似乎一點也沒吸取西安行刺案的教訓,居然還玩起了微服私訪,可那是西安,在國內,尤其是東京和南京,李肆便只是帶著幾個隨從公開亮相,也不存在太大的安全問題,麻煩的只是要被老百姓包圍,根本談不上享樂。

兩京乃至兩南腹地,明面上的治安管控和暗地裏的密諜排查都有多年積澱,加之國泰民安,南北止戈,李肆的活動空間終於能接近宋時的皇帝,可以相對從容地下到民間。更主要的原因還在於,眼下內政大多歸於宰相打理,加上律法漸漸獨立,李肆這皇帝在國人心目中的形象越來越接近於一尊神像,落在身上的責任和恩怨越來越少,當然也就越來越安全。

可這也正是李肆郁悶的來源,以理智而論,放權是必然的選擇,而他這個皇帝能閑,說明他這二十年的辛勞沒有白費,一國機制正漸漸成形,按照他所期望的模式運轉。

但以感情而論,他這聖道皇帝管的事,背負的責任越來越少,“英明神武”之能漸漸無用武之地,這很不爽。

他其實還管著很多事,包括軍務、外交、殖民以及立法。可南北暫時相安,侵蝕北方的密謀又有陳萬策在辦。不列顛人認輸之後,歐羅巴也正在醞釀新的局勢,東西關系緩和。殖民天竺又歸西洋公司和西洋大都護府自己運作。就連之前最操心的法權之事,也因兩院改制後越來越主動,不僅辦了他想到的事,他所慮未及之處,也正由兩院、政事堂和民間輿論一並掃進了博弈棋局中。

甚至是征服西域之戰,因他在總帥部梳理好了參謀體系,又有範晉坐鎮,他給出目標、資源和要點界限後,也再沒可插手的地方。即便是羅刹人橫插一杠,總帥部的參謀們也早擬過應對之策,西域大都護吳崖在吃過這次虧之後,必定也會吸取教訓,調整部署,也用不著他再多嘴。

總結而言,現在李肆很閑,而且不管是宰相薛雪還是軍務總長範晉,都還想推著他更閑,範晉都赤果果地要他這個皇帝去大觀園遊樂,李肆能不郁悶麽?

這種轉變在兩年前李肆從西北回來後就已經顯露出來了,大觀園就是他這閑勁弄出來的。身為開國皇帝,李肆當然耐不住寂寞。不好插手國事,那就攪和國中人心吧。

文化、體育、科技和娛樂,這些方向是他關注的重點,幫著朱雨悠推動圖書館建設和女子教育,甚至開放女子入科舉,前兩年還在國中引發了激烈的爭論,現今達成的妥協是在明法、明算、百工和通事等專業性很強的科目裏開放,而進士、博學、經義等傳統科目則還保持不變。

這一樁絕大進步自然被腐儒和滿清視為英華進一步沉淪的明證,但對英華國人而言,跨過這一道心理門檻不算太費力,原本英華女子已通過織造等業,正廣泛走向社會,而女子教育經過這麽多年積累,已立有不少女子學院。尤其是女子師範學院,吸納了大批有文化的女性,借助於她們,英華國中鋪開初等教育的工作才會進展順利。這些女夫子自然也領有官身,再開放科舉,推動女子進入其他領域一展所長也是順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