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一章 紅紅火火又一年

看完不列顛報紙關於下議院“詹金斯耳朵事件”的報道,汪由敦幾乎笑岔了氣。真如詹金斯船長所說,他是被西班牙人割了耳朵的,那耳朵還能留到現在?怕早被行刑的西班牙人踢進海裏喂了魚。那耳朵分明就是別人腦袋上的,專門找來造勢。

洋人的政鬥果然是粗糙生澀啊,不過繞著內閣這盤棋打轉,鬥法而不是鬥人,還真是另有一番學問,在這一點上,英華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汪由敦發出了謙虛的感慨,但心情卻更好了。通事館的大方針就是遏制不列顛,將其勢力從天竺擠出去。之前蔡新使團去了東洲,任務底限是買浦州,進一步的目標是推動西班牙去禍害不列顛的殖民地,要在不列顛的後院放火。

現在沒等西班牙被挑唆起來,不列顛人自己就跳腳了,這時機簡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高興之余,汪由敦總算對通事館奉為圭旨,但大多數人理解不深的方針有了更深的體會。為什麽要遏制不列顛人?因為這家夥有沖勁,詹金斯耳朵戰爭的實質是不列顛廣大人民不滿西班牙還霸占著富庶的加勒比海和美洲,要跟老朽帝國“均貧富”。作為繼荷蘭之後新生的航海強國,這是正常並且必然之舉。

跟隨汪由敦來到裏斯本的還有個考察團,團長米安平是舊地重遊,聞知這個消息,卻長嘆道真不是時候,問他為什麽,已任天道院副山長的米安平一番回答,讓汪由敦和公使館外交官對不列顛的真面目又有了更深的了解。

米安平道:“國中已將天道分為真理和實學兩途,真理就是探究天地本源的學問,實學則是真理經世致用之學,前者如力學,後者如觀星定位之學。歐羅巴各國都在探究真理和實學兩面,但有的只勝在真理,有的只勝在實學。獨不列顛人在這兩面都有定鼎之力,如牛頓的力學定律,如不列顛王室學會不斷懸賞求解各類實學問題。”

“不列顛王室學會在二十年前懸賞解決經度定位問題,據說現在已經有人造出了八分儀和六分儀,能準確測出經度。這一樁課題陛下在天王府時代就已懸賞,到現在也已二十年,但我們的星相儀依舊缺乏真理之說支撐,偏差多靠揣測和經驗修正,還是前幾年看到《不列顛星表》才豁然開朗。可八分六分儀還不夠精準,新的鐘表法是以月距法為基礎,更準更靈。若是此法真成,大海將是坦途啊。”

這一連串專業術語聽得汪由敦等人腦子發懵,但即便沒完全理解,也能明白,論航海技術,英華比不列顛還差得遠,而且這個差距還是從學理到實際的技術都全面落後,有如宗師面對學徒,英華才剛剛入了精確天文導航技術的門檻。

來自工部船務司的官員遺憾地道:“聽說不列顛三十年前就推行了造船文档存留制,造船法式也由此成了有根之木,可積跬成步。我英華造船雖已得葡西要義,還有自己所長,也在摸索這條路,卻始終未找到靠此路連通衙門、船廠和民間有識之士,聚眾人之智的法度,本來想借此行去不列顛……”

僅僅只是航海定位和造船,汪由敦等人就聽出了巨大的差距,但也如米安平等人遺憾的那樣,此時不列顛人一面向西班牙宣戰,一面向英華商貨征收懲罰性商稅,對英華自已抱定十分警惕之心,絕不可能容英華科學界人士入境考察。

“諸位還是另尋他途,先看看其他國家吧,這不列顛……根底就是蠻橫海賊啊。”

汪由敦毫不客氣地揭了不列顛人的老底,誰讓不列顛人此次倉促上陣,借口都沒編圓呢。

以搶劫為主旋律的大航海時代已過,大家份地都圈得差不多了,要開始收斂手腳,當起文明人,但瞅著有可占的便宜,誰也不會客氣。縱容走私是溫柔一些的手段,在商業法則越來越完善的當今,走私總是落了把柄,乃至被人割了耳朵,那麽就按照國家法則來吧,以國家的力量,以戰爭的手段重新排定交椅,分配財富。

可開戰總還是要找借口的,這場“詹金斯耳朵戰爭”之所以出名,並不在戰爭規模,而在於不列顛人找的借口太過牽強,民間看著更覺扯淡,由此也能看出其國壓抑得太辛苦的掠奪之心。

盡管汪由敦還不清楚蔡新使團的成果,但他相信,西班牙腓力五世一定會樂於接受英華的橄欖枝。後者剛被法王路易十五拉上波蘭王位繼承戰爭的戰車,還不知該怎麽脫身自保呢。

“趁他病,要他命!來人哪,準備紙筆,我要給腓力五世寫信!願他的神明保佑他,還能撐起整個西班牙。”

汪由敦趕緊行動,不能等到蔡新議出結果,他得先借勢成事,就算成不了事,也能為蔡新那一面作好鋪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