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五章 南洲記:深淵之前的徘徊(第3/4頁)

靠這點人本是頂不住的,可礦場那邊,得知兄弟被人殺了,礦工們也都趕了過來,找農人討兇手,接著農人們不分男女也都湧了過來,整個珊瑚州的人口都聚在了碼頭處,針鋒相對,劍拔弩張。

“鐘總司!鐘老爺!你得出面說說話啊!”

掌櫃夥計們擁到鐘上位屋子裏,幾乎是跪地哭求著。

“老李、老王……老天爺,你倒是說說話啊!”

鐘上位兩眼發直,汗水如雨點般從額頭落下,他哪裏敢出面說話,他出面能說什麽話?一邊是農人,一邊是礦工,已經死了人,仇恨再難化解。而兩邊勢均力敵,得罪哪邊都不討好。

“不管了!愛鬧什麽隨便!讓方武看好糧庫,咱們就在碼頭守著船,等他們鬧到天老地荒!”

最後鐘上位一咬牙,豁出去了。

“船!船來了!”

見鐘上位都絕望了,掌櫃夥計們正六神無主,碼頭處傳來呼聲,接著鐘聲也悠悠響起。

不僅鐘上位這邊一蹦而起,瞬間滿面紅光,正爭執不下,即將動手的人群也消停了。

但鐘上位很快又癱了下去,臉色轉為青黑。

來的是一艘加了槳輪的舢板,來自仙洲探險公司。他們的船在南洲東北外海觸礁,千辛萬苦才駛到珊瑚州來。

這只是仙洲公司的壞消息,而來人帶來了關於珊瑚州的壞消息。

王之彥的船的確沉了,在爪哇北面出的事,王之彥本人倒是沒事,但一時半會再沒辦法到珊瑚州來。從六月末到現在,爪哇一帶起了風暴,為十多年來南洋所未見,不知這股風暴的底細,南洲各公司領地的船都不敢再貿然出洋。

仙洲公司仗著熟悉海路,還想把南洲東南的萬裏大島探查清楚,因此冒險出海。而王之彥也委托他們附帶一些物資,同時轉告珊瑚州,讓鐘上位和李順安心等待。在王之彥看來,珊瑚州有糧食,又在產礦,沒什麽問題。

結果仙洲公司的船也出了事,這似乎是沾上了珊瑚州的黴氣。

聽到至少三個月乃至更久才能回去,方武也有了癱軟在地的沖動。眼前農人和礦工都鬧成這個樣子了,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麽辦!?

“怎麽能亂成這個樣子?國法呢?大義呢?生番?你們真以為這地方有千百生番?說不定你們前後殺的兩撥,就是這方圓萬裏內所有的生番。”

當仙洲公司的幸存者得知珊瑚州現狀時,無比吃驚,而提到的生番狀況,又讓鐘上位和方武松了口氣。幸存者裏還有郎中,聽說李順的病況,拍胸脯說他們熟悉這情形,還有對症的藥物,管保讓李順好起來,鐘方兩人就覺得終究不是倒黴到家,這艘船還是帶來了好消息。

至於仙洲公司對珊瑚州現況的不解,兩人都覺有些羞愧,避開了這個話題。

也就是再等三個月的事,心裏有了底,鐘上位和方武也覺稍稍好受了些。

可一顆心剛這麽勉強擱住,就聽轟的一聲巨響,大地都在微微搖晃。

“總司!不好了!胡……胡喜連著自己,一起炸了糧庫!”

片刻後,掌櫃沖進來,涕淚縱橫,語無倫次地喊著,兩人如被槍彈貫胸而過,急急奔到外面,正見大火裹住了糧庫,巨大的煙柱直沖雲霄。

“完……完了……”

鐘上位一屁股坐在地上,渾身都沒了力氣。

方武則是已癡呆了,他直直看著已被烈火吞沒的糧庫,目光似乎穿透了煙塵,更倒轉了時光,看到胡喜正失聲大叫著,不知是哭還是笑,點燃了庫房中的火藥,連帶自己和庫房裏的糧食一同化為灰燼。

“完了!全完了!”

胡喜該是這麽呼喊著,喊聲也在方武耳邊轉著。這人該是以為公司的船到了,他也要接受國法制裁。本就因美夢破滅而內心燥亂,再造出罪孽,又聽了來船的消息,不及細問,內心就徹底崩潰了。

而他這麽一崩潰,卻拉著珊瑚州所有人都上了路,糧食,糧食沒了……剩下幾個月該怎麽辦?

“我給錢!一萬兩……十萬兩!送我到崇州去!”

鐘上位稍稍情形,朝方武尖叫著。

“鐘老爺,現實點吧……”

方武搖頭,崇州在北面幾千裏外,根本沒人從陸路走過。

“現實點……對,我也要現實點。”

這句話也點醒了方武自己,臉色變幻了好一陣,方武面目驟然沉凝下來,對鐘上位道:“鐘老爺,現在只有靠我們自己了。”

聽到方武把“我們”二字咬得份外重,鐘上位一個激靈,忽然感覺眼前這人,氣質隱隱像了早年的楊春。

方武道:“農人家中還有糧食種子,聚起來也是不小的數目,若是任礦工去搶了奪了……”

鐘上位呆了好一陣,訥訥道:“咱們奪了農人的糧種,籠絡礦工,再壓著農人去狩獵捕魚。若是農人不聽,就讓礦工去整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