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一章 北洋艦隊……備戰!

“振甫信平……吳松話味道挺正的,總覺得不是……”

遠望向北駛去的船影,白延鼎皺眉嘀咕著,此次日本之行的最高負責人不是他,而是馮靜堯。剛才那個日本人跟馮靜堯、陳興華以及範四海的談話,他插不進嘴,就只在一邊聽著,就覺那個日本人來歷古怪。

“你想的沒錯,他其實是中國人,本名張信平。他的曾祖叫張振甫,明末時逃來日本,在尾張藩定居,成了尾張藩主的醫官,用振甫二字作了日本姓氏。張家世代都是藩主的醫生,也在做藥材生意,這個張信平一直在長崎照管著家族生意,跟範四海也有生意來往。”

馮靜堯說著說著,眼睛就眯了起來。

“可這個張姓,也只是遮掩,很多日本人,甚至尾張藩的藩主,都說他們是前明宗室,淮王朱常清之後。”

白延鼎楞了一下,笑道:“淮王朱常清在紹興降清,怎還會有後人跑日本來?”

當年十六明王祭天之前,朝野議論禪讓的事,前明宗室譜系被報紙挖得門清,國人都有所了解,對降清的前明宗室更是印象深刻,白延鼎依舊沒忘。

馮靜堯點頭:“是啊,所以又有傳言,說這張家是朱三太子之後……”

越說越懸了,不過……當年明末逃亡日本的可真有不少人呢,甚至還包括大儒朱舜水,這些人豈不是絕大助力!?

白延鼎轉了念頭,興奮地道:“那個張信平用好了,可就是咱們謀取日本的馬前驅!”

馮靜堯長長嘆了一聲,“老白啊,今日在這種子島前的你,就如昔日在琉球的我,之所以在琉球折騰了好幾年,就是因為這樣的念頭老揮之不去。”

馮靜堯說得委婉,白延鼎卻已明白,這是在說,張信平可不是自己人。他皺眉問:“怎麽會?咱們英華現在雖還沒占江南,可滿清都已跟我們英華講和,華夏正朔之位天下人皆知。他不是明人後裔麽,怎麽甘心……”

話沒說完,自己卻已經想通了,怎麽甘心為所居之國賣命,而不為英華賣命?這個疑問,幾年前在琉球,就已由蕭勝、馮靜堯、鄭永和馮一定等人問過了。即便是琉球的華人,都對英華抱有極大的抵觸情緒。

再想得遠了,散布在廣南、呂宋、婆羅洲以及暹羅和爪哇等地的華人,也曾經跟英華有過抵觸。跟英華抑不抑儒還沒關系,很多人純粹就是被異族之利熏得失了自己祖宗的敗類。當年呂宋之戰,忠於西班牙人的華商為爭得活路,將一萬多同樣忠於西班牙的同胞出賣,例子可是血淋淋的。

聽馮靜堯這意思,此人只當自己是日本人振甫信平,而不是中國人張信平?

白延鼎憤憤地道:“出了華夏,就成了夷狄,漢奸!”

馮靜堯又是一聲幽幽長嘆,滲得白延鼎起了半身雞皮疙瘩,又怎麽了?

“還是那句話,今日的你,就是昨日的我……”

馮靜堯搖頭,似乎更是感嘆自己的心路歷程。

“蕭總長和我得了陸軍援助,蕩平琉球後,也是跟你一般的想法……琉球土人不論,琉球華人是背祖忘宗,面目格外可憎。可世事總不是非黑即白的,不願為華夏效力,並不等於就是漢奸。”

馮靜堯談到了當年陸軍來援後的琉球事,羽林軍右師到了琉球,蕭勝和馮靜堯揣著火氣,手段狠厲,將琉球土人和華人一並鎮壓,琉球就此大面平靜。但琉球一國的人心也冷了下來,人人皆視英華為外敵,讓英華軍民在琉球行事艱難,步步為營。連懂琉球話的通事都不好找,更不用說經營琉球。

琉球被武力壓住後,呂宋公司抱怨連連,說現在琉球人都不願跟公司作生意了,寧願駕著自己的船,冒著生命危險走私,那樣他們可以跟以前一樣拿大頭,而不是跟呂宋公司合作,大家分利。

那時陳興華也來了,帶著蕭勝和馮靜堯用上了南洋的手段,以利籠絡琉球華人,可英華跟琉球華人終究不是異族,恩難得利,利難得恩,見效依舊不明顯。

“琉球一國的根底,是琉球人、華人、日本人幾方一同建起來的獨立之國,把各方之利都融在了裏面。昔日島津家攻下琉球,也不是沒有民人反抗,住在琉球的日本人甚至都反抗過,但因為島津家只取走了宗主權,終究沒成反抗之潮。”

“最初我們以為,琉球心向華夏,結果我們錯了。之後我們又以為,琉球其實心向日本,這還是錯的。直到我們搞明白,琉球人之所以上到王室,下到小民,不管是土人、日本人還是華人,都厭惡我們英華,是因為我們要奪他們的共同利益,奪他們琉球連通南洋、華夏和日本這條貿易路線中轉地的控制權。這時我們才醒悟,琉球之心,誰也不向,就向著自己的利而已,而這利又是他們琉球的宗主權兜著的,《那霸條約》又損了他們的大義,我們自然處處碰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