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 江南路,再見老白(第2/3頁)

王船頭遮遮掩掩,換了幾個借口,先是說路線就是如此,接著說灣口有大風浪,被劉文朗一一駁斥之後,王船頭不耐煩了,“反正能送到地頭,講究那麽多幹嘛!?”

鐘上位眼珠子一瞪,暗道不好:“船頭,莫非你這是黑船!?”

王船頭跳腳道:“你一個挖煤的,居然說我黑!”

來不及了,被鐘上位這話提醒,一堆乘客都圍了上去,要他拿行船文證。

英華現在的根基大半在海上,對船運控制特別嚴格。只要不是漁船,但凡能出海的船只,出入都要在港口登記。載運人貨更實行了注冊制,不僅是為監管,稽查走私乃至商事審裁賠付等事,都依靠這套制度。當然,有監管就有稅收,這錢也都是用來養海巡和海關的。

不管是正式注冊的海運公司,還是臨時載運人貨的船只,每一趟出海都有行船文證。如果沒有文證,或者是文證路線跟實際路線不同,那就是黑船。因為海巡抓得很嚴,又有大量快船稽查,這幾年下來,船頭們都養出了習慣,很守規矩,連帶乘客們也都不太留意是不是黑船。

王船頭楞了片刻,抱拳叫道:“諸位鄉親,討個辛苦飯吃,何苦為難我們窮趕海的?等下我退給大家三成船價,大家就高擡貴手,放過我們這幫窮兄弟吧。”

這家夥還真沒行船文證,看來是因江南事,船運空前緊張,王船頭也鉆起了空子。沒得說,碼頭肯定也有人跟他勾結。

鐘上位有了群眾支持,底氣足足地罵道:“跑一趟不過百兩船料,五厘規費,這你也要貪!?”

王船頭哎喲一聲道:“這加起來就是二百兩,船費去了一成,夠我們窮苦人家吃上三五年了。”

這家夥還真沒臉沒皮,剛才那話提到“兄弟”,似乎還暗含威脅,人群裏,李順眉毛已經豎了起來,他手上可是有至少上百條人命的主,還怕威脅?

鐘上位趕緊攔住了他:“等到了地頭再說……”

劉文朗卻將話題引到了關鍵處:“你遠離原本的海路,躲避海巡,可現在這條路,是有韃子水師的!”

王船頭不屑地道:“江南的韃子水師早就沉完了,算師老爺這笑話可沒意思。”

這似乎是實情,眾人罵罵咧咧,卻也沒什麽辦法,就只感嘆上了賊船。

可有句俗話叫,怕什麽來什麽。

沒多久,幾條像是漁船一般,爛得似乎只能飄在水上的東西圍上了王船頭這條破船。一群衣衫襤褸的家夥,戰戰兢兢地湧上了船,把船員帶乘客趕到一起,賊頭賊腦地打探了半天,才有人朝另一人點膝叩拜道:“參戎,沒有南蠻兵丁,都是民人!”

參戎……

闊別多年的這類稱呼沖進鐘上位耳裏,他最先反應過來,“韃子……清兵!?”

人群嘩然,真是清兵?裝扮成漁民,搖著漁船巡海的清兵水師!?

那個乞丐般的參將看向鐘上位,咆哮道:“大膽南蠻!爾等已是階下之囚,還敢無禮!不怕本戎就在這割了你的頭,沉海喂魚!?”

好熟悉的腔調,好熟悉的氣勢,鐘上位恍若夢醒,一個哆嗦,噗通一聲跪在船板上,嚎道:“大人饒命!”

一百零六個乘客,十二個船員,就這麽成了清兵水師的階下囚,連船帶人押到了金山衛。

抓到一百多南蠻民人,似乎也出乎清兵所料,不知道什麽大人物親自上陣,在金山衛的鎮守衙門裏直接開審。

“你們是歸義北投之民麽!?”

鐘上位覺得這嗓音有些熟悉,他走了神。其他人的反應卻是混雜無比,有抖著嗓子說是的,有沉默不語的,有嘿嘿冷笑的。看這情形,還能認為這些人是從南投到北的“叛逃者”,那腦子真是有問題了。

“你們所來為何!?其中可有細作!不從實招來,當心人人都逃不脫!”

真是很熟悉呢,鐘上位心說。其他人此時的態度都很一致,紛紛搖頭。

“撒謊!你們不走灣口,卻繞到灣內,不就是要潛入江南麽!?來人啊,一個個地殺,殺到他們開口說實話為止!”

那位上官顯然不明白什麽是黑船……

鐘上位有些發急,到底是誰呢?可他是那個登船參將眼中的“紅人”,被拖在最前面,腦袋死死摁著,只聽其聲,看不到人。

“就從這個胖子開始!”

這話嚇得鐘上位魂飛魄散,後面李順起身傲然道:“這位大人,今日你殺我們英華國人,就不怕明日我英華殺你索罪!”

那上官似乎聽到了什麽荒謬絕倫的笑話,哈哈大笑道:“民人不過草芥,還配談什麽一國索罪!?”

李順冷笑道:“南洋土人,殺我們一個人,英華要索一百顆土人的腦袋,就算大人你尊貴點,十個大人,也許能頂我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