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崖山向南,新會向北(第3/3頁)

“婦孺不再守著墻根了,城頭也出現讀書人了,怎麽我就覺得很不舒服呢?”

城外龍驤軍中軍大帳裏,參軍楊俊禮一邊祝賀袁鐵板的第二場戲完美落幕,一邊卻郁悶不已。

“因為我還是開不了炮!”

張漢皖倒是很明白自己郁悶的原因,新會人推出來好幾千婦孺,將人肉按豬肉價算,一人大致換得半石到一石米。

“實在想不透啊,新會人的臉皮厚到了這種程度。”

鄭永也是感慨不已,原本對新會人還抱著的一絲同情也煙消雲散,甚至他都在想,如果張漢皖真忍不住下令開炮攻城,他也要跟張漢皖一同分擔責任。在鄭永看來,新會人大概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前輩連人都吃過了,將婦孺當作籌碼來保命,根本就算不了什麽。

“袁鐵板,你的第三出戲呢?”

張漢皖喘著粗氣問,婦孺雖然散了,讀書人卻站上了城頭,城裏還多了幾千石米,新會人守城的決心更足了,他卻還是不能動彈。

只要沒官身,讀書人那也是老百姓,更何況李肆還專門交代過,不能為難讀書人,有時候他就在想,四哥兒那般睿智,也該知道李定國的事,怎麽也不會步他後塵吧?

“第三場戲啊,還得等基建部的人到。”

袁應綱倒是不慌不忙。

“基建部?”

眾人一頭霧水,直到第二天,基建部的大批人馬到來,吭哧吭哧地開幹,這頭霧水還沒散去,他們就只是在挖坑,就在新會縣城南門外兩三百步的地方,挖了一個深坑。

第三天,一根應該是海船桅杆的巨木運到,將兩卷巨幅掛上桅杆頂端的橫梁後,數百人喊著號子,將這根足有十多丈高的巨木立了起來。

“我還以為是要搭炮台呢……”

張漢皖還沒看明白,這時巨木已經立好,工頭一聲令下,兩卷巨幅帆布舒展而下,猩紅底色上各四個大字,兩三裏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原來是路標啊。”

看著左右各四共八個大字,眾人釋然,巨帆隨風微微拂動,他們都覺之前的郁悶也被一層層拂去,內心舒爽不已。

“看什麽看!?豈能任外物撼我心志!此時正乃舒我士子浩然之氣時,念!大聲念!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

新會縣城南門的城頭上,婁學諭正帶著一幫縣學童生“以身守城”。大桅立了起來,也引發了童生的騷動,婁學諭目不轉睛,沉聲喝著,童生們也都下意識地背手挺胸,高聲朗誦,似乎要以自己的話音,將那大桅壓下去。

“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於國。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眾也……”

這一段是《大學》裏最基本的內容,對這些童生來說,已經熟得舌頭有了神經反射,徑直滔滔不絕而來。

知縣雷襄也在一邊觀望動靜,那大桅下的八個字赫然入目,童生們的朗誦也同時入耳,那一刹那,他只覺眼前一陣恍惚,呼吸驟然滯窒。

那大桅上的八個字是,“崖山向南,新會向北。”

這八個字像是巨靈神的兩只手,一只把住他的身體,一只把住他的魂魄,朝著這恍若路標的大桅南北猛烈撕扯而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