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你問女兒香不香,油鹽醬醋拌生姜(第2/3頁)

張漢皖也咬牙道:“我看什麽四孝烈,根本就是他們編出來粉飾顏面的!”

楊俊禮看了看這兩人,心道天王教出的人果然看事看得透,當年新會一戰裏,還有所謂的烈女,是在家時被兵丁奸淫而死的,由此可見當時城裏之亂。那些為夫為父代死的女子,她們也是不得不死,給她們編些故事,吃人者和被吃的,似乎都有了光彩,這不就是那些犬儒最擅長幹的事麽?

依稀的哭聲傳來,那是城墻下的婦孺正一邊挖溝,一邊為自己的命運哀泣,她們得在這城墻根下打棚子“堅守”。城墻上的將兵壯丁們也都忐忑不安,但他們都還是一絲信心,這李天王舉旗要復華夏,那該是跟六十多年前的李定國一樣,不好對自己要解救的民眾下手吧。

“傳令!”

張漢皖臉頰漲紅,再忍不住,就要下令開炮,楊俊禮和鄭永都緊張地盯著他,說實話,他們內心深處也覺這一城之人無恥,還不如徑直開炮,來個痛快。可一來婦孺何罪,二來他們擔不起屠城這個罪責,連李肆也擔不起,肯定要拿發令的人開刀。

“急報天王,求賜方略!”

最後張漢皖卻艱辛地吐出了這麽一句,他的西路軍連家門口都沒出,就被新會人堵住,北面賈昊和東面吳崖兩個大哥還不知要怎麽笑話自己。

可他卻不得不去求李肆拿個主意,他真做不了主,他們是為復華夏而戰,怎麽也難對婦孺開炮。

李肆已親率鷹揚軍東進,三天後,信沒到,另一個人到了。這人大家都認得,袁鐵板袁應綱,以前在英德說書為業,後來被招進青田公司,再後來居然成了範晉的部下,軍中不少俗語歌謠,都是他的手筆,現在頂著左校尉的軍銜掌管軍禮監,什麽鼓手號手和軍中寫傳單的文書都歸他管。

“天王是讓我來罵人的……”

袁應綱挺胸疊肚,趾高氣揚,估計是正在醞釀情緒,也難說他確實就是這麽得意,張漢皖、楊俊禮和鄭永三個西路軍首腦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筆來!紙來!人來!號鼓鈸鐃也都給本校尉聚起來!聽聞房參軍在東面以一身官服連收幾縣,我袁應綱袁鐵板,如今就要靠一張嘴皮,將這新會踏於足……舌下!”

袁應綱一發話,新會這個戰場就成了他的講台。

第一波攻勢是無數張傳單,將廣東四孝烈的事用俗語重寫,用飛天炮射到城裏。新會人雖然知道六十多年前的舊事,也是靠著這些記憶,才又用出了現在這一招。但這麽多年過去了,吃人的細節卻沒多少人記得。原因很簡單,吃人者的後人和被吃人的家眷都還相處一縣,吃人的人總是不願把這當光彩事說給子孫,被吃之人的家眷也不願提起這往事,畢竟跟吃人者的後人擡頭不見低頭見,漸漸這事也就淡漠了。

可隨著裝滿傳單的開花彈在城裏摔裂,一張張傳單飄灑而出,過往舊事赫然紙上,應了過往記憶的零星邊角,新會人也都出了一身冷汗。

羞恥心自然人人都有,但卻被另一層恐懼之心重重壓住,新會人都在想,莫不成自己也要面臨祖輩同樣的境遇?

新會縣衙大堂,鄉紳士宦群聚,卻是笑語歡聲,顯出一分怪誕的亢奮。

“我新……新會……會,孝……孝烈之名!賊人都……都知,就更不……不能辱了祖輩這名聲!”

一個牙都掉光了的老頭顫顫巍巍嘶喊著。

“一城百姓,全是忠烈!雷父母可得一一記好了我們的名字!”

“小人的偏房侍婢都在城外了,父母老爺安心吧!賊人若是對婦孺下手,老天爺絕不饒他們!”

“小人本想也去城外,可女兒非要學那孝烈,以身相待,也只好含淚成全,唉……”

“妻女可舍,錢財也可舍!就為這節烈之名,咱們也都得榨出每一兩銀子!”

其他人都鬧哄哄地應合出聲,而他們言語之間,都匯向端作上首的一個年輕官老爺。

“好好……好!諸位忠義之心,雷某感懷五銘!只要我新會在賊潮下頂住,朝廷會記得諸位,皇上會記得諸位!只是那些婦孺……”

新會縣知縣雷襄被這氣氛給感染得流淚了,他這個進士出身的正途官,剛剛被吏部分發到廣東,書卷之氣還未脫盡,此時只覺渾身都在燃燒,自己正與新會一縣,人縣合一,以他的性命,以一縣人的性命,踐行著三綱五常的大道。

“若是皇上能知我新會的忠義,怕是也會流淚吧……”

他擦拭著自己的眼角,心潮澎湃,賊軍勢大,他雖然才來,卻已經知道韶州一戰的情況。賊軍四千就破了官兵四萬,眼下圍城賊軍有六七千人,還有紅衣大炮。城裏就聚攏了全縣一千多汛塘綠營,加上差役丁壯也就三千來人,怎麽也難守住,就只能依靠全城五六萬住民,特別是那些婦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