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終究只是棋子

蘇州織造府,看著手裏那封書信,李煦只覺頭疼欲裂,頭頂那九月陽光,也像是寒風一般,徑直在腦門上呼呼吹著。

之前他就很煩,煩的還不是一件事,現在這封信,更是將他打入了冰窖。

之前江寧織造曹頫派人來請教府務,實則是求幫忙應差。西北有事,策妄阿拉布坦侵擾哈密,朝廷就著手備戰,給江南三織造下了大宗織造單子。

他蘇州織造的差事不算苦累。可曹家上任織造曹颙卻在去年年底病故,曹寅繼子曹頫才9歲,諸事都由曹家族親打理,根本就把握不住江寧織造,還是他在幫忙扶持。

曹家的差事,他李煦也能背下來,反正他鐵織機,還有自己私建的織坊,一並作了,將江寧織造的差事銀子接來補補就好。只是想到接任不到兩年就早亡的曹颙,李煦心中不免惻然,造化弄人啊。

造化不僅弄人,還要弄他李煦的前程,八阿哥胤禩被圈禁起來,到現在還沒見康熙的怒火消退,瞧這光景,根本就是要當廢太子那般處置。李煦之前還盡力為胤禩分辯,可康熙不知從哪裏得知,自己這蘇州織造,跟廣東也頗有關聯,在他請安報雨水的奏折裏,狠狠罵了一句:“你那心到底落在何處!?”口氣嚴厲,前所未有,真把他給嚇住了。

自那之後,李煦就在尋思,該做點什麽實事,挽回一些聖心,而第一個目標,自然就是……李肆。

胤禛沒去廣東之前,他和李肆還是“合作夥伴”,不僅將自己的織機全換成了鐵織機,還幫著向外推廣。而他的私坊,乃至官坊,都在全力開動,將絲帛源源不斷輸送到廣東,全走黑路,賺得盆滿缽滿,之前的虧空已經填平。可惜廣東劇變,胤禩遭難,這好日子再沒辦法過下去,每每想到胤禛,李煦就恨得直磨牙。

事已至此,還得朝前看,這一看就看到李肆,如果將李肆解決掉,他李煦不僅立下一大功,說不定胤禩的處境也會有所改變。再說他和李肆的仇怨,也該算算了。

李煦在湖南有不少人脈,長沙知府王賓和他關系很緊,由他下手,就勾連到了湖南聚盛堂的東主於頌,雖然跟李肆的關系還算不上太近,但總算是個能尋著機會下手的人物。

手腕放出去了,還在坐等消息,自己這邊卻出了大麻煩。

他的幾百台鐵織機,全都趴窩了,而原本負責維護的廣東工匠,不僅人跑了,各種備料零件也都跟著一起運走。

這時候他才瞅出這鐵織機的毛病,功效是高,卻必須一直養著,沒人修,沒備件換,沒滑油抹,沒幾天就得停下來。

李煦趕緊找那些廣東工匠培養的當地學徒整治,學徒們卻說,修倒知道怎麽修,零件也可以拆東墻補西墻,可那特殊的滑油,卻必須廣東提供,現在被斷了來路,只能幹瞪眼。

李煦當時心中就咯噔一下,暗道不好,那於頌不僅沒成事,甚至還把自己都供了出來。

正在頭痛,一封信就到了自己手上,是三江票行蘇州分行送來的。

“我要一顆人頭,看閣下送來的是誰,若是不合意,我自來取,廣東李肆。”

李肆……

李煦的第一反應是怒火高漲,他李煦是何等人物?他的皇帝主子跟他說話都沒這麽惡劣!

可接著他又冷靜下來,李肆一個小動作,就讓自己停了工,信裏說的“我自來取”到底是什麽光景,難以想象。

“我可不能輕易向這家夥低頭!”

幾番思量,李煦咬牙,他現在還不願認輸。

招呼家人加強自家宅邸的安防,李煦就著手解決織機的問題,現在內務府和戶部的差事壓下來,不趕緊開工,到時候皇帝主子更要著惱。

鐵織機沒法用了,重新用老的木織機,這有何難!?只是老織機丟的丟,賣的賣,李煦只好把目光放在了周邊的小織戶身上,這時候他也顧不上什麽名聲了,徑直強壓下去。

這下蘇州熱鬧了,數千織戶都被強派了工,給的工料銀子卻寒酸無比,就跟明搶沒什麽區別。可李煦坐鎮蘇州這麽多年,積威頗深,他自覺下面的織戶翻騰不起什麽風浪。

卻不想幾天後,兩江總督張伯行親自找上門來了。

“旭東啊,此事唐突了,你派工給織戶,不少繡坊都斷了料,那些商人都在找我訴苦。不僅如此,蘇州織戶還跑了無數,拋售田產房屋,江蘇人心惶惶,這些……你可知?”

張伯行小心翼翼地說著,他這個總督是被趕鴨子上架,之前跟李煦也有嫌怨,現在是逼不得已,才親自上門。

李煦真不知道,他就縮在屋子裏,生怕被李肆派來的刺客取了腦袋。可聽張伯行在指責他,心中很是惱怒,這江南的工商士民,本就被你打壓得心有怨氣,現在我動動織戶,你卻要我收手,憑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