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第2/3頁)

“老大不會是吃撐了吧……”

高個梁得廣隨口開著玩笑。

李肆呵呵笑道:“你們老大喝醉了,等會過去,聽到了什麽,可別記在心上,那都是酒話。”

張應一臉的不信:“老大能被你灌醉?開什麽玩笑呢?別說這黃酒,就算是北方的燒刀子,他都有兩三斤的量!”

梁得廣也是切了一聲:“老大真醉得趴在桌子上,四哥兒你可就得躺到地下去了。”

李肆聳肩:“信不信由你們……”

看著李肆飄飄而去的背影,兩人對視一眼,幾步就進了署房,就看到蕭勝呆呆坐在桌子邊,盯著空蕩蕩的碟盤,兩眼發直,嘴裏正嘀咕著什麽。

“他肯定是在開玩笑,肯定!”

“如果沒開玩笑呢?不不,他怎麽可能知道……”

“不對,這小子可是一直在牽著我鼻子走呢!這話可絕對不是隨便說的。”

“真的沒剃?怎麽可能!皇上自己是滿人,怎麽還不剃,卻讓漢人……不是說滿漢一家嗎?”

張應和梁得廣驚得腳下一停,再次對視,呼吸似乎都停了。

“老大真喝醉了……”

張應低聲說,梁得廣一個勁地點頭。

英德縣城,縣衙南面,挨著城墻邊立著另一座衙門。和縣衙的光鮮比起來,這座衙門就破落多了,大門看似潔凈,卻能見到倉促抹擦的痕跡。

廣東右翼鎮總兵是經制名稱,一般場合都叫韶州總兵,這座破敗衙門就是韶州總兵衙門,平常沒幾個人,這會卻是無數兵丁將弁穿梭來往,忙絡不已。

衙門後堂,一個身材略微發福,慈眉善目,像是個商人的中年人,正眯眼看著手裏的玻璃高腳杯,杯子裏的暗紅酒液映在他的臉上,讓他看上去也像是喝醉了一般。

“葡萄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在台灣的時候,我收到的這弗朗機葡萄酒,就因為沒合適的杯子,一直藏著。今天鐘上位送來弗朗機玻璃杯,正合適。”

仰首舉杯,一口飲盡,他閉著眼睛,膩意地品起味道來。

“大人這套水晶玻璃杯形制秀雅,晶瑩剔透,杯座還有洋紋銘飾,在廣州府出手也能值個二三百兩銀子,到了京城,怕不有千兩之值?”

一個三十歲出頭,穿著官服的人伺立在旁,笑臉諂眉地說著,官服的補子上繡著豹子,是個三品武官。

“去京裏面聖那次,我見過養心殿的杯子,比這差得太多。這洋人的東西,還真是巧奪天工,真不知道是怎麽造出來的。”

這位“大人”正是韶州總兵白道隆,平素都泡在繁華得多的韶州城裏,不在英德縣城這破爛總兵衙門呆著,由中營遊擊周寧,也就是身邊這個家夥處理常務。眼下正是他的多事之秋,不得不回到英德,住進了這座讓他渾身發癢的小衙門。

條件差,環境不好都是其次,知縣李朱綬的衙門就在他的北面,從風水上說,正壓著他這衙門的脈氣,從事務上說,他這衙門還算是寄人籬下。即便貴為總兵,卻沒辦法在李朱綬這麽個七品知縣面前擺威風,也難怪他不想呆在這,如果不是鎮標在城南的兵營太過簡陋,兩個營署房也都租了出去,他還真想搬到城外去。

“鐘上位此番心意可不淺,本該是想著為他妻弟伸張,卻沒想到那不過是旁事,現在才是真正的禍事,也不知道他會不會狗急跳墻,壞了大人的大事。”

周寧恭謹地說著。

“鐘上位給你了什麽?”

白道隆丟開心中那片陰霾,問著自己的下屬。

“一套景德鎮和華堂的五彩盤,大概能值個七八十兩吧。”

周寧很坦誠,平素都是由他跟鐘上位聯系,現在拐著彎地為鐘上位說話,也不只為那套盤子,他受鐘上位的好處可不少。只是這好處的根源,還在白道隆把差事派給了他,他能說的也只有這麽多。

“滿腦子就知道銀子,眼前這難事,有銀子也難解決!如果這杯子拿出去能馬上換到劈山炮來,我可是真心舍得!”

酒杯空了,白道隆的心情也消沉下來。

“鐘上位這個人,好就好在有自知之明,夠乖巧。只要他盡心解決了這事,他的事情,我自然會幫手。”

白道隆咬牙,和善面目滿是無奈和憤懣。

“這事要能對付過去,我也就沒了後顧之憂,到時候就看李朱綬的好戲!趙弘燦成天罵我魯鈍懈怠,動不動就拿參革來恫嚇我,他是總督,惹不起他!可李朱綬……一個小小知縣,人前對著我頤指氣揚,人後滿嘴白蠻子,這次借著我手忙腳亂,還把我當他的衙班使喚,真是可恨!不是我在這的生意還得靠他支應,早就給他縣衙的大門潑上了一盆狗血!”

周寧像是身上鉆了螞蟻,很不自在地扭著。總兵罵總督,他可不敢搭話,而知縣李朱綬是舉人出身,雖然比不得進士官尊貴,身份卻也足夠在他們這些武人面前拿捏作態,白道隆的抱怨,就跟他嘴裏那狗血一樣,也只能留在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