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告訴你一個小秘密

“即便是自來火槍,終究也敵不住騎射,明軍可有不少不亞於自來火槍的利器,像是萬勝弗朗機、迅雷銃什麽的,還是沒敵過八旗,蕭大哥這話有些偏頗了。”

李肆繼續甩杆,現在兩人酒酣“情熱”,他也順竿往上爬,改了稱呼。

“哈!愚人之見!”

在蕭勝眼裏,李肆已經由庸到愚。

“本朝很多人都拿遼東之事來盛贊騎射,貶低鳥槍,可都沒仔細想過,假設明軍和我大清勁旅一樣,都有陷陣沖殺之心,而不是只靠將官帶著家丁裹脅,騎射再強,也未必能沖得散。明軍若是有一半敢戰,薩爾滸和松山,恐怕是另一番場面,而今日這天下也……嗯咳!”

“現在的鳥槍,三十息才能一發,還因為兵丁要背火繩,鳥槍陣必得稀疏。我見識過洋夷的自來火槍,就只改了火機,去掉了火繩,以燧石發火。最快十息就能一發,還能猬集結陣。如果是敢戰之人以自來火槍結陣,除了火炮,世間再無其他敵手!”

蕭勝的舌頭已經有了管不住的跡象。

“總而言之,明軍戰敗,非器之罪!八旗綠營,甚至朝廷都把鳥槍看作弱者之械,可笑!羸弱之人,持刀槍有如雞兔。可拿鳥槍,即便是婦孺,至少也能放上一槍,有一搏之力,好比是狗!而勇武之人持刀槍,那就是狼!拿了鳥槍,在我看來,更勝狼一籌,是一只虎!”

他忽略過程,直奔結論。說到這時,目光悠悠,隱約還能窺到一絲激蕩之火,李肆看得明白,這是在回憶。

“蕭大哥這話聽得我也心熱,想之前我斃殺那賴一品,三十步外命中也是運氣。如果他不逃,而是手持腰刀轉身撲回來,只要我能忍到二十步內開槍,他就算能以一勝十,也是必死!”

李肆放開了嗓門,像是說起了酒話,毫不在意被旁人聽了去,蕭勝倒還勉強壓著蒸騰的意識,幫著掃了一圈,怕這私密之事泄露。不經意間,對李肆的心防又退了一大步。

“蕭大哥,這些可是你的經驗之談?難不成當年在台灣時,也是一槍放倒了亂首才立的功?”

早前蕭勝就提到過他能成為把總,是在台灣平劉卻之亂裏立的功,可李肆當時沒把這個話頭牽出來。這可是一扇門,在火候沒到的時候就推開,很是浪費,而現在是時候了。

“一槍!?一槍頂什麽用!?”

蕭勝臉上紅暈一片,一半是酒氣,一半是豪氣,話語滔滔不絕。

“你小子打槍準,不是運氣就是天生的本事,可別以為這鳥槍的本事,就只在準不準上!鳥槍也重陣而戰之,要用這鳥槍陣,除了要深通鳥槍之外,還需要懂的東西,太多太多。我也是混了很久,才有了那麽一點心得。”

“台灣之事,我能立功,靠的就是這點心得!那是四十年十二月十二,劉卻聚眾急水溪,白大人率營兵和鎮道兩標援兵共千人急攻。中午行到臨近急水溪的一處斜谷,遭亂匪伏擊,全軍被截成三隊,亂得一塌糊塗。白大人所在的中軍,亂匪已經沖到了二三十步外。”

“當時軍心散亂,各自為戰,我見事態緊急,直接越過管隊千把,把周圍七八十名鳥槍兵招呼起來,以五龍橫海陣輪番轟擊,將沖擊中軍的亂匪擊散。接著又倒卷珠簾,轉到伏擊後隊的亂匪側翼,兩輪排射就把他們擊潰。白大人這才有了調配的余裕,殺散了正與前隊混戰的亂匪。”

李肆小心避開蕭勝那飛舞的唾沫,心想這什麽五龍橫海陣,該就是列成五排,輪流開火,其實該叫“五疊陣”才對。接著慨嘆道,感情坐在自己對面這家夥,就是當年平定劉卻的首功之人。以立場論,是個雙手沾滿革命群眾鮮血的劊子手……

那麽繼續釣他坑他,就沒什麽負罪感了。

“可惜呀……蕭大哥,你要是早生二十年,三藩之亂,征討台灣,你怎麽也能有出人頭地的機會,現在就算不是軍門,也成總戎了。而今河海宴清,你也沒了用武之地……”

李肆眯縫著眼,像是有口無心地說著。

“河海宴清!?屁!東北的羅刹鬼,西北的準噶爾,西南的夷人土司,這都是禍患!南洋的洋夷雖然在鄭賊手上傷了元氣,可還陰魂不散。特別是這洋夷,船堅炮利,早晚會成我大清的禍害!”

蕭勝吐著酒氣,熱血憤青的面目展露無遺,可接著他又愴然搖頭,嘆息連天。

“當今皇上……”

即便已是半醉,他依舊朝著北方遙遙拱手。

“洞燭萬裏,這些他定然是都看在了眼裏,可我就是不明白,為何朝廷還戀於騎射,不著力在火器上!光靠那笨重的紅衣大炮可打不贏惡仗,最終還得靠兵丁手裏的家夥。就說這鳥槍,如今洋夷全數用的是自來火槍。雅克薩、準噶爾,皇上也見過不少了,為什麽就沒讓八旗綠營換用自來火槍?只是將火繩改為火機而已,小小改動,可有大利!滿朝智士,就沒人說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