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春天裏埋下異種(第2/3頁)

走出教室,聽著課堂裏的聲音,李肆正要松口氣,卻聽啪一聲細響,是那範晉還不會用粉筆,用力過猛,把粉筆折斷了。

“等等啊,還用不習慣……”

依稀聽到範晉語氣慌亂地說著,李肆嘆氣,範晉要在這個蒙學成為合格的先生,看來也還得適應。接著他又展眉開顏,銀彈加圈套,能把一個迂腐抵達下限的滿清秀才拐到他的軌道上,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開端。

屋外春風微蕩,村人正忙著播種莊稼,李肆也埋下了異樣的種子。

“四哥兒才是真正的先生,那範秀才一嘴的酸氣,不是四哥兒調理他,他還根本不知道該怎麽教咱們。”

下學之後,賈狗子和吳石頭找了過來,他們是李肆的耳目,不管是學生的學習表現,還是範秀才的教學動向,他們都要匯報給李肆。而說起今天李肆走後的情況,吳石頭滿臉的不服。

“範秀才總是先生,你再在課堂上搗亂,我可真要抽你了。”

賈狗子說得吳石頭撓頭傻笑,他怕的當然不是賈狗子,而是李肆的責備。

“範秀才教你們認字寫字,你們就得尊敬他,至於他講什麽大道理,你們聽著就好……”

李肆很滿意這兩個小子的心態,但也提醒了一句,他可不希望蒙學裏出一堆酸人,不過範秀才身上背著半年教會三本書的重任,估計也無心教什麽三綱五常,聖人大道。

“以後晚飯過了,把你們在礦上那些夥伴也都叫來,我再給你們開課。”

蒙學是長期戰略,基礎工作,只注重認字寫字,而晚上由自己給這些半大小子開課,是他的中期戰略,教的就是“真家夥”了。

賈狗子和吳石頭面露喜色,都是重重點頭,賈狗子隨口問道:“二姐也還跟著一起學嗎?”

李肆微笑:“當然,晚上的課,她就是你們的風紀學長!”

兩個少年同時吐舌頭,要被一個小自己三四歲的丫頭抽板子,還真是沒面子。

“四哥哥!蔡郎中來了!”

說到關二姐,銀鈴般的脆聲就響了起來。片刻後,小姑娘跟著一個中年人到了李肆屋外。

蔡郎中?

李肆愣了一下,接著才想起,自己穿越來時,腦袋被砸傷了,就是這蔡郎中醫治的。這十來天過去了,現在來這一趟,估計是查驗傷勢的。

“真的全好了!聽關爐頭說起時俺還不相信,你這身子骨真不是一般的硬。”

蔡郎中三四十歲,面目樸實,一身短打扮,說話帶著明顯的北方口音,如果沒背著藥箱,看上去也就跟農夫沒什麽差別。他一邊查看著李肆的腦袋,一邊這麽感慨著。

蔡郎中是本地人,在這方圓百裏內還小有名氣,擅治跌打損傷外帶正骨,也就是個外科大夫,只是在這年月,外科大夫的地位遠不如內科,這蔡郎中的境況也只比遊醫好一些。

“怕不是身子骨硬,而是腦袋硬。”

李肆隨口應道,然後掏出了一小串制錢,沒記錯的話,醫藥費還沒付呢。

“也就用了點田七膏,還是百頭劣田七制的,一點小錢,就別上心了。”

蔡郎中推卻道。

“沒郎中的手藝,有座藥山也無用啊,這不止是藥錢,還有診金呢。就不知道郎中你是怎麽收診金的,現在也不富余,少的以後補上。”

李肆堅持給郎中付錢,就和之前推卻村人饋贈、堅持付教室房租的心思一樣,都源自他這個來自三百年後的靈魂,在那個商業至上的時代,人情也都成為商業工具,人們反而不習慣讓自己的生活細節被瑣碎人情包裹。難聽點說是冷漠,好聽點說是獨立,不管怎麽說,在李肆看來,“小便宜不能隨便占”可是處世名言。

“嗨……俺一個鄉下治跌打的,還說什麽診金,可別磕磣俺了。”

蔡郎中自嘲地繼續擺著手,這話李肆可不認同。

“賣油都能賣出一番大學問,治跌打損傷的學問就更多了。再說這‘治病救人’,治病是內,救人是外,這不都一樣嗎?”

李肆板著臉,語氣沉凝,其實嘴裏跑的是火車。

“內科的病,再急也能等等大夫,可外科的傷,緩上片刻就要出人命。在我看來,蔡郎中你們這些外科大夫,可比內科重要多了,診金該更多才對,拿著!”

他扯過蔡郎中的手,徑直將這十多文制錢塞給了他,心中卻有些肉痛,這可是小半斤豬肉啊,這幾天只能齋戒了……

“這……這怎麽使得?”

這話讓蔡郎中有些受不住了,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不會把脈就不是大夫。他這個外科大夫,基本只被當成手藝人看,更極端一點的還只當他是個賣藥人。正骨算是手藝活,可治外傷跌打還需要什麽手藝?該抹的抹,改喝的喝,功夫都在藥上呢,他可料不到自己能被如此禮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