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黃河賦(十九)(第2/4頁)

每艘小舟上,不過裝了二十幾名近衛。

但是,每一名近衛,都穿著整齊的板甲,挎著長刀,身後還背著一杆火繩槍。在船老大的指揮下,他們抄起木槳,整齊地劃動,令小舟像一條條梭魚一般,貼著水面掠向河岸。

所有人都不開口說話,包括朱重九自己,都在默默的劃槳。

但幾只小舟所帶來的壓力,卻猶如泰山般沉重。

如果他們成功登岸,再與缺月陣匯聚,就能徹底護住淮安第三軍的後背。

屆時,此戰將不存在任何懸念。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畢竟是從小讀著兵書長大,正在幫助自家親弟弟一道抵抗第三軍的王保保,迅速感覺到了壓力,果斷命令親信吹響號角。

短促和激烈,每一個節拍中,都包含著指責。

這是軍中的決戰信號,此令一出,任何將領都必須傾盡全力,要麽當場戰死,要麽完成預定的任務,否則,等待著他的必將是嚴苛的蒙古軍法。

賀宗哲的臉色,瞬間變得一片煞白。

身為探馬赤軍的後人,他清楚的懂得號角裏的意思。王保保在催他上前拼命,他先前走得太慢了,已經徹底惹惱了這位少將軍。假如此戰失敗,所有責任,將由他賀宗哲一個人來承擔。

這不公平,但是作為屬下,他沒有替自己辯解的權力。危急的形勢,也容不得他做任何辯解。

“探馬赤軍!”咬著牙舉起滴血的彎刀,賀宗哲在馬背上發出最後的召喚。

這四個字的含義,在此刻被濃縮到了最窄。不是他麾下所有將士,而是兩千九百余人中間,那些身上流淌著契丹血脈的人。

一共一百四十余,大部份都是軍官,從千戶、副千戶一直到牌子頭。一半兒以上有馬,另外一半兒,則披著結實的紮甲。

探馬赤軍是整個察罕部的靈魂。如果沒有他們,察罕帖木兒麾下的隊伍,根本不會在短短的時間內崛起,傲世群雄。

但是,今天為了挽回頹勢,賀宗哲卻不得不將自己身邊的全體契丹男兒一並押上了賭桌。

“探馬赤軍!”一邊踢打著坐騎繼續高速移動,避免成為艦炮的靶子,他一邊大聲召喚,“跟我來,大賀氏的祖先在看著你們!”

“探馬赤軍!”“探馬赤軍!”隊伍中三名千夫長,迅速策動坐騎,向賀宗哲靠攏。

“探馬赤軍!”“探馬赤軍!”“探馬赤軍!”“探馬赤軍!”副千戶,百夫長,副百戶,牌子頭、捉生將,整個隊伍中僅有的六十余匹戰馬,馱著他們的主人,快速跟在了賀宗哲身後。

然後是八十多名步將,手裏或挽強弓,或擎長矛。

他們放棄了那些躊躇不前的袍澤。邁動雙腿追趕著駿馬,一個個義無反顧。

“轟!”“轟!”一號戰艦上的淮安炮手,率先發現了情況變化。將兩枚開花彈接連打了過去。然而,爆炸的煙柱,卻仿佛在為這支精銳小部隊送行。

騎兵跑得太快,步卒距離拉得太散。依靠引線點火的開花彈,很難適應他們的速度與密度。

“探馬赤軍!”賀宗哲大聲咆哮著,奮力踢打馬鐙,將坐騎催動得越來越快。當不再作為一支隊伍的主將的時候,他的個人勇武,被充分發揮了出來。

六十幾匹來自西域的大宛良駒跑得風馳電掣,盡量朝山坡上繞著個大圈子,以免成葡萄彈的目標。他們有速度,有沖擊力,只要能成功殺至淮安第三軍的身後,即便不能將那個可恨的鐵三角砸碎,也能予對方以重創。

那樣,憑著王保保和脫因帖木兒兩兄弟的本事,探馬赤軍還有機會反敗為勝。畢竟人數上,他們還占據絕對的優勢,只要不靠近河岸,艦炮就拿他們無可奈何。而如果今晚收不到這邊的音訊,兩天之內,察罕帖木兒肯定會親自帶著大軍殺過來。

加速,加速,加速,霎那間,戰場上一切喧囂都消失殆盡。回蕩在賀宗哲耳畔的,只有天空中的獵獵晚風。他的頭發飄了起來、戰馬的鬃毛飄了起來,戰馬的尾巴在空中絲絲劃著長線。

他感覺到自己在飛,像撲火飛蛾般地飛,而山坡左下方,那個目標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轟!”一記悶雷,打破了他耳畔的風聲。緊跟著,又是一記。有顆滾燙的東西,擦著他的後背飛了過去,留下一道深深的血印。但是,這點兒小傷並不影響他的動作。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將彎刀舉過頭頂,驀然回頭……

硬扛過剛才那輪散彈攔截之後,跟在他身後的騎兵還有三十余人。徒步沖過來的契丹武士,卻被淮安軍的缺月陣擋在了半路上,雙方正在戰場中央殊死搏殺。

還有三十幾名淮安軍的士卒則從缺月陣中分離出來,抄近路奔向他的戰馬,手裏舉著一根長長的棍子,一邊跑,一邊比比劃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