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殺人放火受招安

“趙君用?他來幹什麽?”逯魯曾愣了愣,詫異的追問。

紅巾軍雖然把他軟禁在了這所宅院當中,對他麾下的四個擡滑竿的家仆,卻沒有做任何行動範圍上的限制。所以通過仆人的代勞,他已經將徐州紅巾軍的內部結構和造反以來的所作所為都打聽了個清清楚楚。早就知道趙君用乃為徐州紅巾的行軍長史,是徐州紅巾軍內除了芝麻李之外的第一號實權人物。

這樣一個手握重兵的二當家,不去操演兵馬繼續攻城掠地,跑到老夫這裏來做什麽?!演一出禮賢下士,騙老夫投降麽?好,老夫就叫你知道知道什麽叫做當面斥賊,以衛臣節?!

想到這兒,逯魯曾也沒心思繼續練他的狂草了。把毛筆朝硯台上一撂,大聲吩咐,“你去跟他說,且到正堂看茶。老夫腿腳不便,無法親自出門迎接,請他見諒!”

“老爺……他,他可是……是!”家仆的嘴角動了動,卻不敢再勸。只好小心翼翼地去門房傳話。誰料那趙君用對祿老夫子的無禮舉動,一點都不生氣。聽了家仆故意婉轉了無數倍的傳話之後,笑著站起來,低聲吩咐,“那就有勞小兄弟你頭前領個路。祿夫子是儒林長者,趙某可不敢讓他久等。”

“是,是!唉——唉!”原本已經替自家主人準備承接怒火的家仆再一次驚得兩眼溜圓,答應了一聲,趕緊小跑著頭前帶路。趙君用則仔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儒衫,邁開四方步跟在了他身後。

不多時,來到了正堂門外,沒等家仆進去匯報,趙君用就清清嗓子,朗聲說道:“末學後輩蕭縣趙生,拜見善公。久聞善公大名,今日得以當面聆聽教誨,實乃晚輩的三生之幸!”

“你,你是讀書人?”逯魯曾聞聽,當即又是一愣。快步拉開了屋門,大聲問道。

“曾經在縣學裏讀過三個月書,後來縣學裁撤,就自謀生路了!”趙君用嘆了口氣,帶著幾分遺憾回應。

當隔著窗子看到趙君用一身儒衫的刹那,逯魯曾心裏其實已經猜測他曾經是一個讀書人。此刻再聽趙君用親口證實,便嘆了口氣,苦笑著回應,“祿某現在是階下之囚,教誨一詞,就不要再提了。當年朝廷下令裁撤各地縣學,祿某也曾據理力爭過。但國庫空虛,四處需要用錢的事情又耽擱不得。所以,所以……”

說後半段,他自己都覺得臉上發燙。於是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到最後,已經微不可聞。

為了讓治下百姓更好地明白“君臣之義”,大元朝廷,曾經有那麽一段時間把學校開到了縣一級。甚至在個別地區,還開辦了社學這一基層“教化”機構。然而像大元朝其他政令一樣,很快,這項善政就無疾而終了。大多數縣學都關了門,甚至府、路兩級的學校規模,也因為財政和出路等問題,一撤再撤。

作為儒林的頭面人物之一,逯魯曾當然對朝廷裁撤學校的舉動,表示了強烈的反對。不過蒙元朝廷要他們這些人存在的意義,就是做樣子給天下讀書人看,免得後者因為絕望而造反。所以反對意見每次都無任何效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大元朝治下的學校越來越少,官辦的寺廟卻越來越多。

科舉時開時廢,學校也越辦越少。這全天下的讀書人,找不到出路的情況下,自然對朝廷的怨氣越來越深。想到此節,逯魯曾原本準備在肚子裏的斥罵話,便有些說不出口了。又長長地嘆了口氣,低聲補充道:“前些年朝庭待讀書人的確輕慢了些,一些舉措也有失長遠。然而自打脫脫右相復位以來,這種情況已經漸有改觀。只是,有些改變,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老夫亦不可能逼得太急!”

“晚輩在民間,也曾聽聞善公多次為我儒家子弟仗義執言的壯舉。心中欽佩有加,因此一抽出空閑,立刻趕過來登門拜訪。不知道善公可願準許晚輩入內一敘,以成全了晚輩多年傾慕之心?!”趙君用立刻又笑了笑,一邊恭維著對方,一邊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逯魯曾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堵在門口,尷尬地笑了笑,做了個請的手勢,“快進,快進。這原本就是你們徐州紅巾的地方,祿某鵲巢鳩占,怎有將原主人擋在門外的道理?!”

“如此,晚輩就多謝了!”趙君用又做了個揖,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拎起長袍,擡腿邁過了門坎。

逯魯曾見他言談舉止雖然生硬了些,卻處處透著一股子濃濃的儒林味道。一些傷和氣的話就愈發不好意思當面說出口了。先分賓主跟對方落座上茶,又隨便客套了幾句,接著就主動問道:“趙生既然入過縣學,想必也有表字吧?!祿某是朝廷的淮南宣慰使,而你是徐州紅巾的長史,彼此招呼起來都別扭。不如以表字相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