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遇敵

接下來,大軍又在黃河北岸停留了五天。待俘虜們都被豐縣官府領了回去,周圍各州縣堡寨答應繳納的糧餉繳納得差不多齊了。便拔營起寨,掉頭返回徐州。

那吳家莊距離徐州城,實際上只有一百裏上下。返程時人手充足,又不用擔心半路遇到敵軍,因此隊伍走得極快。才一天功夫,黃河就已經遙遙在望。芝麻李看看天色已晚,走浮橋難免會遇到危險。便命令弟兄們尋了個地勢稍高的位置紮下了營盤,吃飯歇息。只待明天的太陽一出來,就全軍渡過黃河。

誰料才吃過晚飯,長史趙君用就拿著一份密報,急匆匆跑進了中軍帳。緊跟著,低沉的鼓聲就在中軍帳外響了起來,“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敲得人頭皮直發乍。朱八十一聞聽,立刻放下手裏的兵書,大聲命令,“伊萬,你通知全體戰兵披甲待命。大總管點將,我先去他那,馬上就會回來!”

說罷,帶著徐洪三等親兵一溜小跑,來到中軍帳外。只見軍帳門口人喊馬嘶擠成了一片,毛貴、彭大、魏子喜等人也都急匆匆地趕來了。有的嘴巴上還帶著飯粒兒,有的明顯剛剛喝過酒,臉紅得像一只醉蝦般。互相用目光打著招呼,每個人眼裏都充滿了困惑。

“管他什麽事情呢,先進去再說!”彭大在眾將當中年齡最長,威望也僅僅次於芝麻李。丟下一句話,率先推開了帳門。

“進去,進去說話!”眾人緊隨其後,陸續入帳。只見芝麻李手裏捏著一封信,滿臉冷笑。趙君用則在旁邊撇著個嘴,面沉似水。好像是誰剛剛偷了他家的牛一般,隨時都會跳起來做跟人拼命狀。

“有個姓逯的狗官,帶著三萬鹽丁,趁著咱們不在家的時候,殺向了徐州。今天早晨剛剛經過的張家集市碼頭,如果不是有鄉紳給咱們報信,等明天咱們過河時,他剛好給咱們來個半渡而擊。”看看眾將差不多都到齊了,芝麻李冷笑著將手裏的密信拍在了帥案上,大聲介紹。

“奶奶的,他找死。老子這就帶領弟兄殺過河去,先把他的腦袋給大夥拎過來!”彭大聞聽,立刻火冒三丈,向前走了幾步,大聲請纓。

“該死,帶著一夥鹽丁居然就敢打咱們徐州軍的主意!大總管,咱們連夜摸殺過河去,打他個措手不及!”魏子喜也揮舞著胳膊,咬牙切齒地說道。

其他將領中的絕大多數也都義憤填膺,誰都無法接受被一夥鹽丁打上門來的事實。只有前軍都督毛貴、左軍都督朱八十一和他們身邊的少數幾個,互相商量了一下,然後由毛貴站出來問道,“大總管,長史,這個消息確實麽?末將記得,就在五天前,邳州的達魯花赤還派信使向您輸誠。當時答應的糧草和錢財,也是昨天上午剛剛送到。”

“已經核實過了,消息確鑿無疑!”趙君用想都不想,大聲回應,“那邳州的達魯花赤保力格,顯然早就知道鹽丁會來。他之所以假意向咱們輸誠,圖的就是為了迷惑咱們,給姓逯的狗官制造偷襲徐州的機會!”

“鹽丁是不是乘船而來?!”毛貴點點頭,繼續低聲追問。

“半數乘船,另外一半兒從南岸步行。糧草輜重,也都裝在船上!”趙君用想了想,飛快地回應。

這些都是在密報中寫得清清楚楚的內容,他素有過目不忘之才,因此聽到毛貴詢問,就能絲毫不差地背誦出來。後者聽到答案之後,便皺了幾下眉頭,低聲說道,“糧草輜重都用船拉的話,就要沿著黃河逆流而上。三萬人馬的消耗不是個小數目。以每人每天一斤糧食算,十天的糧食至少都要三十萬斤。用那種載重三萬斤的大船拉,在黃河上逆流而行,一個時辰最多走十二裏路。張家集距離徐州渡口的水路大概是七十裏,即便停下來休息,拼命往前趕,姓逯的至少也得走上五六個時辰!”

“你是說,姓逯的狗官此刻還在半路上?!”芝麻李的眼睛頓時一亮,用手拍了一下桌案,大聲問道。

“末將不敢保證!”毛貴想了想,輕輕搖頭。“如果末將是姓祿的,得知大總管這幾天就要過河,肯定會先派一部分精銳,或者換輕舟,或者步行,以最快速度去埋伏在對岸橋頭處!”

“軍師,咱們下午派過河去的斥候還沒回來麽?”芝麻李聞聽,立刻又將頭轉向趙君用。

“沒有,前後派出了三波斥候過河,至今沒一個人趕回來!”趙君用想了想,用力搖頭。同時看向毛貴的目光,也露出了幾分欽佩之意。

其他正在吵嚷的將領們,也都紛紛將嘆服的目光看向了毛貴。同樣都是帶兵打仗的,自己聽到有敵軍來襲,就只想到沖過河去跟對方拼命。而看人家毛兄弟,居然轉眼之間,就推測出這麽多的事情來。這人和人啊,有時候還真沒法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