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七章 嶽幕(下)(第2/3頁)

一言未畢,便聽宰相秦檜派人求見,韓世忠嘿了一聲道:“來得好快!”韓世忠當初曾對秦檜這位臨危受命的大臣十分佩服,認為他有李綱之德、謝安之才,但隨著局勢的發展,慢慢的卻對秦檜的言行越來越看不順眼,將相之間也越走越遠,不過宰相派人前來,他也不好不見。

不久來人入內,卻是一個眉藏英氣、目蘊風流的年輕人,韓世忠一見便覺喜歡,心道:“不意秦檜門下有如此後生。”未問公事,先問對方的姓名家世,這年輕人據實作答,原來卻是秦檜的黨羽沈該之侄,名作喆,字明遠,號寓山,湖州德清縣人。韓世忠再問起公事,果然沈作喆此來為的也是林翎棺木之事,韓世忠笑道:“北朝楊公果然神通廣大,我朝丞相耳目亦靈。”

沈作喆聞言不怒不忿,一笑而已,韓世忠頗感奇怪,但也不好多問,只道:“人死為大,林當家的棺木我本要派人護送到福建,現在丞相要接手,本帥樂得閑觀。”

沈作喆又道:“聽說嶽宣撫機密文字黃縱在此,願得一見。”

韓世忠奇道:“丞相找黃縱有事?”

沈作喆笑道:“作喆此來雖是給丞相傳話,其實眼下卻在嶽帥幕中,與黃縱正是同僚,聽說他在這裏,自當一見。”

韓世忠更感奇怪了,只是一時弄不明白這年輕人的立場,不好多問,道了聲原來如此,便準他去和黃縱相見。

黃縱本來已準備西歸,沒想到出發之前會見到沈作喆,與他執手互道別來之情,沈作喆不接私語,直言公務道:“大事不好了!相府正在議論易帥之事,我從叔叔那裏得知,心急如焚!現在要到襄陽請示元帥已來不及了,故借著這個機會來尋你,希望能商量出一個對策來。”

黃縱大驚道:“什麽!這……這如何使得!我剛剛得到了一個大機密,眼下正是扭轉南北勝敗的良機!若是陣前易帥,那、那之前的種種布置恐怕就要全部落空了!”

沈作喆便問是何機密,黃縱道:“北面有人要把漢軍的虛實賣給我們。”

沈作喆臉色一變道:“小心有詐!”

黃縱道:“這等事情原來難信,不過從種種跡象推斷,我認為此事已有八成是真,至於取信與否,卻得等元帥決斷!所以我正趕著要回去,不料建康又出了這等變故,這卻如何是好!”

沈作喆道:“黃兄身懷奇謀,但秦丞相那邊對你並不信任,我年紀太輕、資歷太淺,只能在小節處調解將相矛盾,在這等大事上就連我叔叔也不肯聽我的!更別說秦丞相了!”

黃縱沉吟半晌,叫道:“有了!”

沈作喆忙問:“怎麽?”

黃縱道:“有一個人即將入行在辦事,此事也只有他或許能夠設法婉轉。”沈作喆問是誰,黃縱道:“薛弼。”

“他?”黃縱聞言皺了一下眉頭道:“這老滑頭雖然有才,可惜人品實在不怎麽樣,聽我叔叔說這次調他進京多半是要升他的官。現在建康局勢如此,他真會幫忙麽?”

“不然。”黃縱道:“這老家夥為人是圓滑了點,不過他目光極遠,我只能謀軍,他於謀軍之外尚能謀國,且元帥常私下常與我說,薛參謀雖然無松柏之勁,有墻草之嫌,但內心深處其實還是有國家的。縱然他此次入京升官有望,但現在畢竟還是咱們嶽家軍的總參謀,成敗榮辱,與有戚焉。我料他若知道了此事必會設法挽回,亦只有他能設法挽回!”

沈作喆道:“那好,我這就回建康去找他,你速回襄陽去見嶽元帥,建康這邊我盡力而為,就算沒法改變秦丞相他們的易帥之議,至少要拖到前線戰事有轉機。不過你之前說的‘戰於洞庭、赤壁’之議斷不可行,就算你再有把握,建康這邊也不可能有這個耐性!”

黃縱嘆了一口氣道:“我省得!”

兩人告別以後,黃縱便直接前往襄陽,沈作喆則往建康而來,果然找到了薛弼。

薛弼是嶽家軍的參謀官(此職務相當於後世的參謀長),在軍中地位極高,是嶽家軍中屈指可數的人物。他的年紀也比較大,比嶽飛年長十五六歲,對官場政局之通透嶽家軍中無人能及,他為人又圓滑老練,在軍中能和嶽飛合作無間,在朝上又與秦檜等人交往甚密。沈作喆雖然出身宦族,乃叔品行道德亦有奸邪之嫌疑,但他本人卻是個憤青,對薛弼能和性情、行事截然不同的人都維持良好關系十分不解,甚至對其立場有所懷疑。不過以薛弼的地位、能力而論,又確實是解決當前嶽家軍危機的不二人選。

沈作喆見到薛弼後將相府易帥之議以及黃縱得到北朝機密兩事說了,薛弼聽到易帥之議後先作憂色,聽到北國有人要賣虛實又忍不住作喜色,沈作喆說完之後他好像忽然又想起了什麽,臉上又轉憂色,最後才歸於無喜無憂,撫摸著那兩片下巴上稀稀疏疏的胡子道:“陣前易帥是兵家大忌,陛下是脫胡馬泥潭而龍飛九天的人,對兵事還是懂的,此事只要處置妥當,大有婉轉的余地。黃縱得到的消息若是實確,我軍大勝可期。不過大勝之後,禍福尚難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