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 大結局(下)

楊浩沒想到丁承業當年背部中箭,落入糞渠竟然沒死,可是面對這樣一個殘廢的乞丐,他真的是下不了手,這樣的結局,或許比殺了他,是更好的懲訓。

楊浩沉郁著臉色只是前行,見他神色不愉,就連穆羽和馬燚也不敢多言,這書院甚大,到處徘徊的士子也多,楊浩此去,是往靜心庵的,靜心庵是靜水月當年清修之地,自從趙光義遇刺以後,壁宿從此下落不明。直至不久前,楊浩想起靜心庵,著人到這附近打探,才曉得此庵已改做寺庫廟,寺名就叫靜心寺,而壁宿就在此處出家,此番巡幸江南,他正想去看一看故人。

跨過秦淮河上一道木橋,人流本該稀少了,可是前方偏偏有許多士子圍在那裏,偶有高聲,夾雜著女子清脆的聲音。

楊浩眉頭一皺,慢慢踱過去,暗影侍衛早已搶先一步,將人群擠開,為他騰開一條道路。

到了人群中向前一看,只見前邊是一所書院,青瓦白墻,小院朱扉,門楣上一道匾額,字跡娟秀,寫的是“蓮子書寓”。

門下三層的石階,一道淺淺的門檻兒,門檻前站著一個翠衣小姑娘,眉目如畫,俏臉緋紅,雙手插腰,氣鼓鼓地瞪著面前這群士子。

士子群中一個老朽,面容清臒,三縷長髯,滿頭花白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精神很是矍鑠。他身穿著一件雲紋長袍,發挽道髻,慈眉善目,令人望而生敬。這老先生撚著胡須,不屑地道:“官家倡導女學,用心之良苦,陸某自然不敢非議。只是佛家有言,因文解義,三世佛冤,官家倡導女子識字學文,以解蒙昧,卻不是真個要你們婦人如男子一般得立朝堂。

識字,使得。學文,也使得。諸如《女誡》、《周禮》等等,蓋因女子通文識字,而能明大義者,固為賢德,然不可多得;其它便喜看曲本小說,挑動邪心,甚至舞文弄法,做出許多醜事,反不如不識字,守拙本分更好,所謂‘男子有德便是才,女子無才便是德。’就是這個道理了。

可你家先生教的是些什麽呢?哼!政略國策劃倒也罷了,就連俚曲小調、曲本雜藝也皆有所授,真是荒唐。五倫之中,男女有別,男為天,女屬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男女各歸其位,則天清地寧,女子們要有才不顯,甘居坤位,謹守婦道,才是道理。你們先生教授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已是誤人子民,還敢妄言將來官家必開女科,以此蠱惑世人,騙取束脩,老夫得見,怎麽能為江南士林一匡正義,掃除邪妄。”

這老頭兒引經據典,滔滔不絕,聽得眾書生頻頻點頭,楊浩一瞧這老頭兒模樣,差點兒笑出聲來,陸仁嘉!這老夯貨,多年不見,居然又於江南復起了,難道江南士林不知道他在汴梁被罵到吐血的糗事?

小姑娘氣的頓足:“呸,老不修,說的冠冕堂皇,一肚子男盜女娼,你道我不知道你垂涎我家先生美色,軟硬兼施,用盡手段卻不能得手,這才借詞報復!”

陸仁嘉的老臉騰地一下紅了,惱羞成怒地道:“信口胡言,信口胡言,老夫年老德昭,於江南士林素有賢明,你這小娘子,竟敢如此辱罵老夫,真是豈有此理。你們看看,你們看看,挺好的一個小女子,已然被那無良的先生教壞了。”旁觀眾士子盡皆點頭,深以為然。

楊浩見此情景,不由暗嘆一聲:“不知這書院的先生是誰,倒有一雙慧眼,看得出我倡開女校,為的就是有朝一日開女科,讓女子也如男子一般為國家效力,只是看這情形,雖然唐宋時候女子遠較明清自由,要改變人們的觀念,仍然是任重而道遠呐。”

他喟然嘆息一聲,挺身而出道:“若依我看,這位小姑娘所言大有道理,陸先生是有前科的人,若是你垂涎人家先生美色,軟硬兼施,妄搬大義,我覺得倒正合你的為人。”

與此同時,院中一個清幽的聲音道:“梨香,關了門吧,莫去理會這班俗人。”隨著聲音,一個窈窕女子自院中姍姍走來,這女子穿一襲月白色紗羅衫,小蠻腰低束曳地長裙,頭發盤成‘驚鵠髻’,清麗如晴空小雪,碧水玉人。

楊浩越眾而出,笑望著陸仁嘉,並未回頭看那女子模樣,可那女子甫一現身,瞧見楊浩,不由得如五雷轟頂,整個人都定在那兒,眼見得羽袖簌簌抖瑟,顯見心中震驚已極。

陸仁嘉聽得有人嘲諷,大怒回頭,一眼瞧見楊浩,不由得臉色大變。昔日害得他身敗名裂的楊浩,如今已貴為當今天子,他當然知道,如今一見楊浩站在那兒,便知當今天子微服私訪,一時間又驚又恐,也不知是該伏地膜拜,叫破他的身份,還是佯做不知。可不管怎樣,一見楊浩在此,他真的是進退失據,不知該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