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人人都在算計(第3/4頁)

哪怕他現在無力繼續西進,這敲敲打打的行為也是必須要做的,能不能打是一回事,有沒有這個態度是另一回事。宋琪作為趙光義的心腹,對他這個心態十分了解,可是眼下滴水成冰的寒冬時節,實在不宜繼續發動攻勢,所以他也贊同暫停進攻。

在把與潘美宋偓商議後的詳細分析密報於朝廷的同時,宋琪又以一枝妙筆,同朝廷上了一份公開的奏報,其中極其誇張地描述了一番宋軍如何反敗為勝,奪取橫山東線幾座堡寨,把夏軍趕回橫山的戰績,算是為官家此番用兵西北的失敗進行了一番粉飾。

朝廷把宋琪的奏表印到邸報上傳抄天下,使得盡人皆知。不過與此同時楊繼業多次發動反擊,倚仗地利予宋軍以痛擊的戰報,卻被朝廷方面選擇性忽視了,在朝廷這種有選擇地輿論引導下,黑蛇嶺大敗造成的負面影響漸漸消失了,在平民百姓看來,朝廷仍有余力打過橫山去,只不過因為天寒地凍,所以暫時休兵,不止是平民百姓,就是許多中低階地方官員也是這種樂觀態度。

與此同時,遼國出兵直抵宋夏兩國營前的舉動,也使得宋國朝廷十分敏感,趙光義親自召見了遼國使節斥問遼國在宋夏交兵之際出兵西北之意圖,遼國使節早已得到了上京的吩咐,馬上對此做出了答復:宋夏兩國交兵,作為其近鄰,遼國有權為保障其國土和國民安全,派兵駐守於邊境,密切關注交戰雙方之進展。

這不痛不癢的回答如何能令人滿意,兩國使臣為此打了幾回嘴仗,只是彼此各有忌憚,所以都還克制,沒有上升到更嚴重的外事糾紛程度。這種情況下,宋夏兩國在軍事上暫時保持著對峙,宋遼兩國在外事上暫時保持著僵持,河西的嚴峻形勢因而進入了一個微妙的平衡期。

然而這個微妙的平衡,很快就被打破了。如果不是在三國交界的豐台口發生了一樁意外,那麽趙光義此時會以鴕鳥心態,暫時無視河西僵持的戰局,靜下心來先解決掉西川越鬧越兇的亂民問題,同時在內部繼續大力提拔年輕將領和中間派將領,用比較平和的手段一步步削弱前朝老臣對軍隊的控制,而這件意外的發生,卻使得趙光義面前出現一片曙光,把他的視線再度拉回了西北。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豐台山三山對峙,中間是一個山谷,又有一道河流穿谷而過,把山谷一分為二,這條大河,河西是夏國,河東是遼國和宋國,宋遼則以宋國占據的那座山峰作為兩國的分界線。三國間這種邊境的劃分,只是沿襲了當年定難節度使轄地、府州折氏轄地與遼國轄地三方的默設界限,那時兩國間大多以這些標志明顯的山川河流等自然物體作為標志,沒有什麽界碑界線的。

遼國士兵駐紮下來之後無所事事,每日都在寨外巡狩打獵,有一次他們追趕一頭黃羊,越過結了冰的濁浪河,進入了夏國領土,類似這種偶爾越界的情形十分尋常,出於更深層次的考慮,很少會有人視此為冒犯,那些遼軍捉到黃羊也就準備返回營寨了,不料夏國的巡弋士兵居然鄭重其事地繳了他們的械,沒收了那只黃羊,然後把他們遞解出境,趕回了河東。

這一來可捅了馬蜂窩,遼國人哪吃過這樣的大虧,以他們驕悍的性情,要不是因為自家這支隊伍與夏國皇帝一同攻打過銀州,彼此間算是有份香火之情,他們早就沒事找事,欺到夏人頭上去了,如今可好,夏軍竟敢主動挑釁?

夏軍守將賴多福帶著人跑到夏軍營寨下叫罵一番,楊延訓雖把黃羊和繳來的武器還給了他,卻正告遼人不得欺入夏境。多福不是個肯吃虧的主兒,當時討回了東西掉頭就走,但是當天下午夏軍士兵到濁浪河上刨冰取水時,他卻帶著百十個親兵沖上來一陣拳打腳踢,說這濁浪河源頭在遼國境內,河西才是夏土,這條河以東連著這條河,都是遼國領土。那些夏國士兵被打得鼻青臉腫,最後還被他們捆回去,在這寒冬天氣裏剝光了綁在營盤柵欄上鞭笞示眾。

當初楊延訓曾親口問過楊浩,如果遼人挑釁該如何處置,當時楊浩告訴他八個大字: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那時楊浩還以為楊延訓年紀雖小,卻心思縝密,孰不知倒不是楊延訓如何的思慮長遠,實在是他本是漢國將領,而漢國每次與宋國交戰,都會向遼國那位父皇帝乞援,遼人每次派了兵來,都欺男霸女,無惡不作,除了沒有殺人,其禍害實較宋兵還要為甚。

作為漢國將領,楊延訓對此有切膚之痛,是以一見遼人趕到,而且在宋夏之間,遼人出兵似乎還是站在自己一邊的,這才向楊浩探問自己面對遼人時該有的態度。得了楊浩的回答後,他心裏就有了底氣,如今自己的人被人家綁去剝光了鞭笞用刑,他身為主將,若就這麽忍氣吞聲息事寧人,如何還能帶兵?當下就帶了兵去搶人,人雖然搶回來了,可雙方發生了一起小規模的械鬥,各自死了幾個人,這一下事情就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