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劫糧

草原上的積雪因為運送糧草和巨型攻城器械,被車輪不斷地碾壓,與泥土混淆成了混漿,上面一層結凍後,勉強可以行人,但是高低不平且濕滑的路面走起來跌跌撞撞,極易摔倒。而裝滿糧食和軍械的車子,是這些泥漿地面無法承受的,車子一走,地面就重新變成了泥漿,十分難行。

不過宋軍也沒有辦法,西北地面他們並不熟悉,一路上又沒有什麽標志性建築,如果胡亂改道,天知道會走到哪兒去。再者說,那些表面已經晶化的雪地,未必就比這泥漿路好走。於是,他們只能硬著頭皮繼續沿著這條路前進。

他們行進的路線有跡可尋,對黨項八氏的遊騎來說就容易捕捉他們的隊伍,眼前這支龐大的輜重運輸隊伍一路上已經和夏軍幾度交手了。夏軍看來是真的被宋軍打散了,經過這麽長的時間,遊弋於草原上對宋軍運糧隊伍進行襲擊的人馬十分有限,很難組織大的襲擊和阻攔戰鬥。

不過他們人數雖少,卻充分發揮了遊騎兵的機動優勢,你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會來,所以就得時刻保持高度戒備。他們攻擊一旦受阻立即就會遠遁,你的戰鬥力再強也趕不上他們逃跑的速度,所以對他們只能擊退,無法予以有效殺傷。夏軍倏忽往來,一觸即退,盡管始終是淺嘗輒止的戰鬥方式,卻使得運糧的宋軍隊伍疲憊不堪。

此刻,距夏州城只有幾十裏路程了,按照慣例,夏軍遊騎不會在太靠近夏州城下宋軍主力的地方進行襲擊,宋軍隊伍不禁松了口氣。

軍旗獵獵,在凜冽的寒風中飄揚,皇甫香君掌中槍、胯下馬,端坐馬上十分精神。這位將軍,頭戴護耳鐵盔,身穿魚鱗甲,胸口八卦護心鏡,肩頭睚眥吞肩獸,下身八片戰裙,戰裙下露出一線雪白的內褲,這一路上雖然不止一次與夏軍遊騎作戰,道路又泥濘不堪,但他仍是一塵不染,威風颯然。

押運糧草的宋軍身背蹶張弩,手上紅纓槍,俱是禁軍精銳,只不過他們哪怕是穿了七八層布衣,也擋不住寒風呼嘯地往脖子裏灌,一個個凍得嘴唇發青,腳上一雙靴子沾了厚厚一層泥巴,變得好象有十來斤重,就算輕裝徒步而行,這麽遠的路程也早累的精疲力盡了,何況又是這樣的路況,若不是馬上就能趕到夏州城下,喝一口熱水,躺在帳篷裏暖曖身子,他們真是堅持不住了。

宋軍拄著槍杆兒,打起精神竭力趕路,爭取今晚趕到大營,不必再露宿曠野,不必再整夜警醒著以防偷襲,而此時,盤旋在天空中的蒼鷹可以看到,在他們前面左右方向,各有五千人的騎兵隊伍正像一對鐵鉗般夾向這條運糧的長龍。

左右各有一翼,每翼五千人,每一千人為一大隊,排列五層,層層推進。每一百人為一分隊,每十人為一小隊,迂回包抄,十裏之外,宋軍斥候急射響箭向中軍示警,警訊剛剛傳到軍中,夏軍呼嘯而來,距其目標已僅止五裏路程,一時蹄聲雷動,隨風而來,宋軍的運糧隊伍頓時騷動起來。

夏軍左右兩翼,各挺一杆狼頭大纛,左翼先鋒穿一身灰色的狼皮袍子,頭戴狗皮帽子,護耳口罩一應俱全,只露出一雙兇狠的眼睛,他的手也裹在一層毛皮中,只露出十根手指,把鋼刀緊緊握在掌中。這人正是野利氏少族長小野可兒。

右翼先鋒是楊延浦,楊延浦披掛整齊,卻只是一身輕便的黑色皮制鎧甲,皮灰頂上紅纓突突亂顫,猶如一簇火焰,掌中一杆長槍,隨著越發逼近,他的槍已挾在肋下不,槍尖前指,做好了沖鋒的準備。

“夏軍竟然還敢襲擾?”

皇甫香君又驚又怒,正欲令人上前迎敵,只見左右兩翼無數人馬滾滾而來,較此前一路上所遭遇的七八次劫糧兵馬何止多了數倍,這才曉得此番敵人有些紮手,當即下令:“快,依托糧車,布三環套月陣。”

來不及了,夏軍馬速甚快,宋軍依托糧車,三環陣剛具雛形,夏軍已沖到近前,小野可兒跨下戰馬撒開四蹄飛奔如箭,手中的鋼刀高高舉起,在凜冽的寒風中閃耀著嗜血的寒光。另一側,楊延浦緊攥手中長槍,長槍前指,鐵蹄踏踏,猶如一陣旋風般卷過雪原,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

“繃繃繃繃……”一陣弓弦聲響,剛剛紮下陣腳的宋軍第一潑箭雨呼嘯而去,楊延浦一抖長槍,上護人下護馬,撥打亂箭,速度一刻不停,在他後面,士兵們或以兵器撥打,或以取出了馬盾,一蓬箭雨下去,倒也有些沖鋒的士兵中箭落馬,但是根本沒有整個部隊前進的步伐和速度,這一蓬倉促淩亂的箭雨下去,就像一塊石頭拋進了洶湧澎湃的河水,只濺起一抹無關輕重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