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軟硬兼施

肅州這麽快落入楊浩的手中,大出沙洲歸義軍意料之外。

當楊浩不戰而克取了涼州的時候,沙洲歸義軍仍抱著觀望的態度,盡管楊浩圍困甘洲的時候,沙洲已開始著手做出種種備戰措施,但是實際上仍然不甚緊張,因為夏州軍隊以前氣勢洶洶一路西進的情形並不是沒有過,但是他們每一次的軍事行動最後也就是止於甘州罷了。

一則,是因為甘州回紇兵力強大,能征善戰,在河西走廊各股勢力中最為強大;二則,是因為自夏州往西,每一州府間的路途都非常遙遠,越是往西,戰線越長,糧草輜重的運輸供應越成問題,所以夏州軍隊一路西進,就算無人可以正面為敵,只要在夏州軍隊深入大漠之後派出小股部隊沿途騷擾,斷其糧道,就足以使夏州軍無功而返了。

然而,這一次楊浩的打法與夏州定難軍的傳統打法截然不同,他先以和平手段取了涼州,然後以涼州為跳板兵困甘州,甘州被圍之後,楊浩圍而不打,又突出奇兵直取肅州,攻打肅州的時候,又事先切斷了肅州與涼州的一切聯系,直到楊浩兵困肅州的第四天,沙洲歸義軍節度使曹延恭才知道楊浩的大軍已到了肅州城下,接連派出幾撥探馬都沒有回音,等到最後一撥探馬成功探得了消息,結果卻是肅州已然易主。

楊浩這種下跳棋一般的打法讓曹延恭大為緊張,雖說沙洲還在瓜州後面,可是楊浩既能跳過甘州先取肅州,那麽跳過瓜州先取沙洲也未必就不會再來一次,所以瓜沙二州都集結重兵,嚴陣以待。

瓜洲城頭,曹延恭正親赴此地巡閱三軍。旌旗獵獵,歸義軍士兵們齊齊整整地立在城頭,滾石檑木俱備,弓匣箭弩齊全,士氣看來也是十分飽滿旺盛,曹延恭十分喜悅,一番作勢鼓動之後,便與瓜洲守將,自己的侄兒曹子滔回了內城,聽取他對瓜州的詳細部署。

令旗一揮,三軍解散,方才那種氣壯如山的氣勢頓然不見,一個老兵和一個看起十分稚嫩的小兵沒精打采地擡著兩匣箭,準備搬回軍械庫去。

小兵張望著城外,喃喃地道:“齊二叔,你說……楊將軍真能打到咱瓜洲城來麽?”

老兵懶洋洋地哼了一聲道:“天曉得,不過……現在他不是把龍王府給抄了麽?你說他肯就此罷手麽?依我看呐,他是一定會來的。”

小兵舔了舔嘴唇,說道:“齊二叔,要是楊將軍真的打過來了,咱們真的跟他打麽?”

老兵道:“吃軍糧拿軍餉,咱們幹的就是這行殺人的買賣,上頭吩咐下來,怎麽不打?”

小兵道:“唉,何苦呢?楊將軍可也是咱漢人呢,咱們世居瓜沙,中間隔著焉耆人、回紇人、吐蕃人、黨項羌人,可有多少年不曾見過故鄉人物了。如今,咱歸義軍勢力越來越小,節度使大人還得向甘州回紇人叫一聲父可汗,丟人呐。

聽聽人家楊將軍是怎麽說的,‘古道如龍,慘遭寸折。大漠風蕭,敦煌離宗,玉門關外,車馬凋零……,謹以至誠,宣告天下,楊浩氣憤風雲,志安社稷。今見河西之凋敝,感一身之責任,率堂堂之師,息賊安民,重辟古道,以事祥和,此大仁大義舉也。旌旗所至,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二叔,我聽著心裏熱乎啊。”

“閉嘴,禍從口出,知道麽?”

老兵教訓著他,擔心地向前看了一眼,兩人擡著箭匣剛剛走下石階,已經快到軍械庫了。

小兵不滿地哼了一聲,嘟囔道:“以前,咱們歸義軍何等威風,不管是吐谷渾人、突厥人、回紇人、吐蕃人,把誰放在眼裏了?如今,咱們就守著這麽屁大的一塊地方,要用女人和於闐、回紇結親,才能維持咱們歸義軍的存在,想想咱歸義軍當年的威風,唉!”

老兵默不作聲,眼看要走到軍械庫的時候,他才喃喃地道:“息賊安民,重辟古道!旌旗所至,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楊將軍真是這麽說的?”

“嗯!”

老兵眼睛裏放出了光芒,慢吞吞地道:“其實……咱們歸義軍金吾衛大將軍張義潮大人在的時候,也這麽威風過的……”

瓜州內城,防禦使府。

侍婢奉上茶來,又退了出去。

曹子滔俯身向前,對曹延恭道:“叔父,楊浩來勢洶洶,甘州如此強大的兵力,竟也只能據城自守不敢出戰,如今肅州失守,如此一來,楊浩便可以據肅州為根本,糧草接濟、兵員休整方面,再也不必山遙路遠,這樣的話,如果他真的打到我瓜州城下,甚為可慮呀。”

曹延恭不無焦慮地道:“子滔,叔父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尤為可慮的是,佛教界態度曖昧,我瓜沙二洲的佛教弟子實在是太多了,在他們的影響之下,許多人對楊浩的到來,明面上不反對、暗地裏很歡迎,真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