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坐擁銀州

耶律勝策騎狂奔,迎風烈,發凜亂,夜色昏沉中也不知有多少兵馬跟著他逃了出來,倉惶回顧,他只能看到遠遠一道火把組成的洪流滾滾而至,緊緊躡在他的身後。

這一敗,敗得和他即將殺死耶律賢,登上皇帝寶座的那一刻一般莫名其妙。那一次思慮不謂不周詳、準備不謂不充分,可是千算萬算,就連宮門口有幾名兵士站崗都計算了進去,唯獨沒料到緊要關頭會出現三個奴隸,壞了他的大事。這一次,他本以為憑仗著牢不可摧的銀州城,可以和契丹、蘆州抗上三年五載,直到把他們拖死、耗光,迫使他們無功而返,卻萬萬沒有料到已經占了一半兵力的銀州兵和民壯會突然造反。

當他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滿城混亂,帥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處處火起,到處都是咆哮廝殺、精力充沛得像是一群野牛犢子似的黨項兵,銀州兵反了、民壯反了,滿城的百姓都在推波助瀾。黑夜之中,攻進城來的黨項兵如有神助,迅速占據了慶王府、東城、北城,南城兵馬則源源不絕,不斷地融入這場全城、全民的大戰亂中。

這樣的場面,換了任何一個人來都已無法實施有效指揮了,慶王當機立斷,立即率領親兵殺向西城,即便明知楊浩圍城一闕,故意留出西城來作為生路必有陷阱,這時也只能硬著頭皮闖一闖了,如果再不走,不等到天亮,他可能就要死在哪個無名小卒的刀下。

耶律盛扯起大旗,一路往西城沖,一路呐喊聚兵,不少散處作戰的契丹兵見了慶王大旗都聚攏過來,追隨著他往西城逃,半路上遇到了領兵前來尋他的耶律墨石,兩下裏合兵一處,逃到慶王府也就是原銀州防禦使府附近時,不知從哪裏又殺出一隊俱著輕便的黑藤胸甲、青帕包頭、使短刀盾牌的兵馬,人數雖不過五百人上下,卻是殺氣沖宵,氣勢如虹,直向耶律盛的大旗沖來,耶律墨石急忙分親兵,親自拒敵,如今也不知生死如何,是否安然逃出了。

嘩啦啦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將滅,想至此處,耶律盛悲從中來。

“啊!”一聲慘叫,前方一名士兵忽然連人帶馬仆到在地,耶律盛大驚,還道前方有人埋伏,這時沖在前面的騎兵接二連三地連人帶馬摔倒在地,只聽人喊馬嘶,卻不見一人一馬爬起,耶律勝恍然大悟,大叫道:“前方盡是陷馬坑,往北逃!”

黑燈瞎火的,耶律勝也不辨道路還是野地,領著人馬便向北拐去,這一耽擱,追兵便近了,火把的洪流兵飛四路,取直線襲向耶律勝所部的頭、中、尾,另一部截向了他們前面一箭之地,顯然是志在必得,絕不容他再逃走。

耶律勝猛地勒住戰馬,看了看西面,那裏黑沉沉一片,也不知被人挖了多少陷馬坑,往南看,山林莽莽,繞向銀州,往東看,四道火把洪流,像四支利箭,分頭截向他的要害,耶律勝悲憤不已,忽然一提馬韁,拔刀在手,大喝道:“寧可戰死,絕不投降,殺回去!”

“殺、殺、殺!”響應聲此起彼伏,耶律勝聽在耳中,心中大感寬慰,隨他逃出城來的士兵至少在千人左右,這些人馬或可一戰,說不定……還能殺出一條生路來。

他大喝一聲,一磕馬腹,便向殺向自己中路的那支追兵義無反顧地迎了上去。誓死追隨他的本族士兵和與契丹皇帝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白甘部族人毫不猶豫地跟在他馬後殺去……

……

緊跟而來的是耶律斜軫全部人馬,兵分四路每一路軍人馬還在四萬左右,一見耶律盛困獸一般反身撲來,耶律斜軫暗暗冷笑,夜晚之中亮不得旗號,又因追的倉惶不能以鼓樂號令,他便立即以火把打出燈號旗語,號令其他三部呈環形向敵軍圍攏,勿使逃脫一個,自己所部則散開陣形,洪水一般向耶律盛俯壓下去。

楊浩夜襲銀州,使四萬余一直蓄勢以待的精兵在李家子弟的帶領下裏應外合,迅速搶占各種要隘,一陣陣廝殺聲已傳入契丹軍營。耶律斜軫聞警而起,只見城中處處火起,卻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他一面派人與楊浩聯絡,一面迅速集結軍隊,把剛剛歇息的士兵都集中起來,以防生變。

這時楊浩業已派人趕來見他,聲稱銀州兵嘩變,開城迎楊浩軍入城,蘆州所部正與嘩變的銀州兵與契丹兵巷戰,搶攻各處城頭守軍,慶王耶律盛已向西城退卻,有遁逃的可能,請耶律大王迅速馳援。

耶律斜軫此番西來唯一使命就是誅殺叛逆耶律盛,一聽說他有逃走的可能,根本無從多想,立即揮兵便追。此時東、北兩城仍在契丹軍手中,趁著內亂他固然可以得手,可這一耽擱,只怕耶律盛早已逃之夭夭了,所以耶律斜軫揮軍沿護城河疾馳西城,待他趕到西城時,慶王耶律勝剛剛沖出城去,耶律斜軫馬不停蹄,立即自後追趕,緊緊咬住不放,終於逼迫耶律盛回軍決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