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攤牌(第5/6頁)

李煜還不知道戰火燃起,他的傷心不是因為宋人背信棄義,而是為了他的兄弟媳婦。

原鄭王、今楚國公李從善的夫人死了。

這位楚國公夫人本來就體弱多病,丈夫被軟禁於汴梁之後,她憂心忡忡,常常以淚洗面,哀告於李煜,李煜也束手無策,後來幹脆不肯見她,楚國公夫人悲憤交加,病情愈加嚴重,竟爾一命嗚呼。

消息報進宮來,李煜聞之大慟,自覺有愧於這對夫妻,他揮淚潑墨,泣聲吟哦道:“……昔時之壯也,情盤樂恣,歡賞忘勞。悄心志於金石,泥花月於詩騷。輕五陵之得侶,陋三秦之選曹。……愴家難之如毀,縈離緒之郁胸。陡彼岡兮企予足,望復關兮睇予目。原有瓴兮相從飛,嗟予季兮不來歸。空蒼蒼兮風淒淒,心躑躅兮淚漣湎。無一歡之可作,有萬緒以纏悲。於戲!噫!噫!”

李煜剛“噫”了兩聲,樞密院承旨兼沿江巡檢盧絳便一個箭步躥進大殿,慌慌張張仆倒在地,放聲大呼道:“國主、國主,宋人不宣而戰,湖口已破、池州陷落,北、西、南三面已是處處烽煙,國主,速召文武,商量對策啊!”

李煜臉上淚痕未幹,呆呆站立半晌,手中的“善璉湖筆”吧嗒一聲落在那滑如春冰密如細繭的“澄心堂紙”上,把剛剛寫就的一首聲情並茂的好詞塗汙了。

他癡癡地問道:“盧愛卿,你……你說甚麽?”

……

“水月,你也喜歡他麽?”

靜心庵庵主寶月住持向一旁的靜水月問道。水月漲紅了臉,瞄了壁宿一眼,局促地低下頭不語。

寶月老尼嘆了口氣,愛憐地道:“水月啊,你是貧尼的徒弟,這些年來,名為師徒,情同母女,貧尼看得出來,你雖口不能言,卻是多情種子,終非我佛門中人。唉……”

她望向壁宿,肅容道:“其實這些日子以來,你與水月偷偷往來,貧尼並非不知,暗中窺看,你對水月還算守禮,不是一個只為貪戀她姿色,花言巧語、不懷好意的登徒子,如果你真的喜歡她,那……貧尼今日就把她交給你了,你能保證憐她愛她,一生一世,絕不相負麽?”

壁宿大喜,正容說道:“庵主請放心,壁宿對水月是真心實意的,這一生敬她愛她,絕不相負。小子若有半句虛言,死後墮入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寶月嘆息道:“罷了,水月啊,從今日起,你就不再是我佛門中人了。你……你這就換下僧衣,隨他……去吧……”

水月突然屈膝跪倒,向寶月老尼鄭重地叩了三個頭,擡起頭來時,已是淚流滿面……

壁宿換了俗家衣服,又戴了帽子掩飾光頭,領著挎著個小包袱的靜水月,就像拐帶了人家小媳婦似的,鬼鬼祟祟鉆進烏泥巷。

楊浩一見他便道:“壁宿,你可是泄露了行蹤麽,我發現今日街巷上兵士驟然增多,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壁宿道:“大人不必擔心,金陵城中兵士密布,卻不是沖著咱們來的,而是……宋國出兵討伐唐國了。”

楊浩臉色一變,失聲道:“這麽快?”

壁宿道:“是啊,今日出了好多大事,李煜恢復帝位,復稱皇帝了。”

“嗯?恢復帝王稱號?”

“不錯,今日李煜開大朝會,召集文武百官,俱都官升一級,復了原職。各有司衙門也都改回了稱呼,李煜脫了紫衣,重又披上龍袍,口口聲聲自稱為朕了。李煜說他向宋稱臣,本來是不想宋人來攻,宋人既然已經來了,他復了帝王,以九五至尊的身份,才好號召江南一十九州,對抗宋國皇帝。”

“你怎打聽的這般詳細?”

壁宿幹笑道:“當然詳細,李煜復登帝王時,召開大朝會,把我這小師傅也請了去,披著大紅袈裟站在金殿上,大概他是希望我的佛光普照、佛祖能保佑他吧。”

壁宿摸摸光頭,又道:“我瞧情形不妙,一離開金殿,就趕緊去接了水月來,大人,咱們得馬上離開,要不然李煜還得找我,瞧他那模樣,似乎相信我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似的,要是唐兵吃了敗仗,沒準兒他能把我打發上沙場。再者說,宋軍此次氣勢洶洶,數路大軍直撲過來,一旦形成合圍,咱們想走也走不了啦。”

楊浩蹙眉道:“不要急,總得先弄清楚宋軍的來路再走吧,免得咱們一頭撞進他們的主戰場,那時才是真的走不脫了。曹彬和潘美是分頭領兵的麽,如今各自在何處?”

壁宿一呆:“潘美?潘美沒來啊。”

楊浩大吃一驚,失聲道:“你說甚麽,那是誰人領兵?”

壁宿說道:“統兵主帥是開封府尹、晉王趙光義,副帥是樞密使曹彬、東路軍主帥是宋國的天下兵馬大元帥、吳越國王錢俶,這幾路兵馬之中並沒有潘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