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亂戰(下)(第4/8頁)

張同舟笑道:“管他是誰殺的,此人死了,便是大快人心之事。”

此時宋使院落中的士兵已陸續知道了消息,歡呼聲開始一陣陣傳開,焦寺丞站在窗口,緊鎖雙眉看著院中歡樂奔走的士兵,又見對面契丹館驛中一陣騷動,許多唐人士兵沖過去,似要彈壓騷亂。

焦寺丞察看良久,目光閃爍,越來越是陰沉,他忽地轉過身來,對興高采烈的張同舟說道:“耶律文橫死,固然大快人心,然而……與將軍你,與老夫我,又有什麽助益?”

張同舟一呆,愕然道:“大人此話何意?”

焦寺丞沉著臉道:“楊左使還是死了,你我仍是難逃朝廷的處治。耶律文之死,雖然眾口一詞,被算到了你我頭上,就算我們否認都不成,可是我們瞞得過天下人,瞞得了院中那百余將士麽?他們可俱都是在官家面前行走的人,你我回去誰敢搪塞官家?”

張同舟目光微微一閃,忙問道:“大人定是有所定計了,下官願聞其詳。”

焦寺丞沉沉一笑,徐徐道:“君可知,班超故事否?”

張同舟一翻眼睛,問道:“班超是誰?”

焦寺丞一窒,說道:“班超乃漢朝時候一位有名的使節,有一次他率三十六名部下出使鄯善,鄯善王對他先是噓寒問暖,禮敬備致,後又突然改變態度,疏懈冷淡起來。班超察覺有異,得知匈奴使節到來,匈奴與漢素來為敵,鄯善王欲傾向匈奴,故對漢使冷淡,甚至漸起殺心。班超遂使幾人放火,幾人擊蠱惑敵,余者埋伏於匈奴人門口兩側,趁夜奇襲,盡殲匈奴使者,鄯善王大驚,再不敢搖擺不定,只得死心塌地歸附漢朝。”

張同舟這才恍然,不禁叫道:“寺丞大人欲效班超,襲擊契丹使團?”

焦寺丞沉沉笑著只是不語,張同舟想了想,猶豫道:“寺丞大人,我們今日處境與昔日班超似有不同,效仿班超……合適麽,會不會……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

焦寺丞哂然一笑:“如今已經不可收拾了,耶律文之死,任你如何解釋,契丹人和唐人都一定會把它算在你我頭上。如今你也看到了,耶律文一死,李煜對咱們反而更加恭敬,契丹使節都已死了,再殺光他的侍衛又算什麽了不起的罪過?至於官家那兒,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們只有搏它一搏了!”

張同舟沉吟良久,把牙根一咬,目露兇光道:“幹了!”

……

耶律文竟然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丁承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耶律文死了,他該何去何從?就算契丹那邊傳來消息,慶王篡位成功那又如何?他們都好端端地活著,唯獨慶王的愛子耶律文喪命南唐,如果他們返回契丹,迎接他們的絕不會是高官厚祿,只會是鋒利的鋼刀。

丁承業一瘸一拐地爬起來,搜羅了一些唐國贈送給耶律文的珠玉細軟藏在身上,盤算著怎樣逃之夭夭。契丹他是萬萬不敢回去了,雁九臨死交待的那個盧一生到現在他還沒有遇到,心中也早已不抱什麽希望了。往昔的雄心壯志一點點消磨殆盡,他不求能象昔日丁家二少時一般風光,只希望能衣食無憂,過幾天太平日子。

館驛中的武士們聽說耶律文慘死,一個個紅著眼睛去尋宋人拼命,卻被皇甫繼勛率人趕了回來,這些武士群龍無首,回來之後只是喝酒痛罵,酒壇子扔得滿院都事,喝醉了便有人叫罵打架,把個雅致秀麗的禮賓院禍害的不成樣子。

丁承業冷眼旁觀,既不出面阻止,也沒有趁這個機會逃走。他現在還不能逃,腿傷還沒養好,姐姐還在陰魂不散地跟著他,他逃去契丹姐姐都找得到他,此時出門,還不是去給她祭劍?

輾轉反側,夜半難眠,丁承業從頭想起,似乎一切厄運都是從雁九蠱惑他爭奪丁家家主之位開始的,他不禁撫著大腿上的劍瘡,咬牙切齒地痛罵起來,如果雁九現在能活著出現在他面前,丁承業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再掐死他一回,方消心頭之恨。

夜半,丁承業剛剛有了一絲朦朧的睡意,忽然聽到一陣喧嘩之聲,丁承業如驚弓之鳥,立即一躍起身,單腿蹦到窗前向外望去,就見宋人館驛一角大火沖天,負責維持雙方治安的唐軍已向那裏集中過去。

丁承業大惑不解,難道館驛中的契丹武士們趁夜摸去偷襲宋人了?丁承業剛剛想到這兒,就見隨著唐軍調動露出的一線缺口,宋人院落中殺出一哨人馬,一個個一手持火把,一手持利刃,如飛一般向自己這邊院落猛沖過來。

丁承業張口結舌,好不容易才清醒過來,立即返身去穿外衣,虧得他夜半才睡,衣服穿得整齊,匆匆穿好外衣,趿上靴子,一瘸一拐地跑出房門,整個庭院中已殺聲四起,宋國禁軍侍衛們往日裏當慣了大爺,幾時受過這樣的鳥氣,今晚有焦寺丞和張指揮撐腰,打得又是冠冕堂皇的名號,這些禁軍侍衛們揚眉吐氣,沖進契丹人院落,摸進院中見人就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