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亂戰(中)(第4/5頁)

李煜安靜下來,有氣無力地擺擺手:“來啊,置幾具上好的棺槨,暫把楊左使及其親眷、從屬的屍體收斂。擺駕回宮,速召徐鉉、陳喬等人進宮見駕……”

屍體被裝斂擡走了,碼頭上漸漸冷清。兩岸燈火依舊,卻再無半個遊人,漸漸的,一些彩燈燭火燃盡,次第而滅,一片凋零。折子渝獨自坐在岸邊石階上,面對著秦淮河水,身影仿佛與那夜色融為了一體。

她輕輕撫摸著手中黑金剛石的耳環,黑金剛石在夜色中完全消失了形狀,只有寶石上一對佛眼在依稀的燈光下閃爍著神秘迷離的光芒,幽幽的聲音如泣如訴:“你個冤家,就沒一次肯遂了我的意。莫名其妙的出現在我面前,又稀裏糊塗的離去,除了傷我的心,就是拆我的台,我上輩子欠了你的麽……”

“你不是會算麽,算天下大事,算帝王將相,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怎麽就算不出你自己命中的大劫?你以為算得出天機,還不是枉送了性命。”

折子渝淒然一笑:“我不會算,我只會做,你算不出的,我做得出,你事事想要順應天命,結果卻葬送了自己的性命,我這只做不說的,能不能逆天改命?你回答我,好不好?你話那麽多,現在為什麽一句也不說?”

哽咽的聲音就像那潺潺的流水,淚滴落入水中,濺起一圈圈漣漪。她忽地跳了起來,向著河水聲嘶力竭地大叫:“我現在要去殺人啦,我要找出兇手,滅他滿門,你怎麽不阻止我了,你為什麽不阻止我了?”

夜,靜悄悄的,回答她的,只有潺潺的流水聲,嗚嗚咽咽,就像秦淮河的哭聲……

……

次日一早,天色陰沉沉的,細雨綿綿不絕。

江南的冬天最怕下雨,元宵節前後的雨總是帶著種陰冷潮濕的感覺,絲絲雨霧惱得人頭疼,一至夜來雨停,肯定一地冰花,次日一早,人人都得低頭走路,小心翼翼,生怕跌跤,而且潮寒之氣更是無孔不入,叫人煩躁難安。

可是這樣的天氣並不能影響耶律文的心情,他的心情很愉快,他覺得這幾天的運氣著實不錯,大到宋國使節楊浩之死,小到他的禁臠丁承業安全逃回館驛。丁承業大腿上中了一劍,還好,沒有傷了他那滿月般圓潤的臀部,不致影響了耶律大人寵幸美人兒時的觀感。

耶律文親自為丁承業上藥包紮、好言安撫了一番,又用酥油馬奶塗滿他的臀部做了番日常保養,隨即便笑吟吟地換上外出的衣裳準備入宮。

昨夜的混亂他到現在還沒有弄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除了他的人馬,似乎另有一路人馬也在向楊浩下手,而且這一路人馬也是契丹人。不,準確地說,不是兩路人馬,而是三路,刺殺丁承業的分明只有一個人,問起丁承業時,他支支吾吾的也說不清那刺客的來歷身份,不過這些小節都無所謂了,楊浩死了,結果是很令人滿意的,這就成了。

車輪轆轆,輾在石頭路上吱吱嘎嘎就像音樂般動聽。

掀開窗簾兒一看,潮冷的雨霧撲面而來,街上行人寥寥,這風景真是如詩如畫。

心情大好的耶律文眼中的一切,如今都是非常美好的。

最遲後天,他的神鷹應該就會帶來上京的消息了。未曾舉事時耶律文心頭不乏緊張,可是當事情已經發生之後,所有的緊張和莫名的恐懼一下子都消失了,現在擔心已經沒有用處,他只需要去坦然面對就成了。

何況,父王的計劃成功的把握非常大,即便不能一舉擒獲帝後,只要逃出上京城,就可以據族帳軍與宮衛軍對峙,他這邊順利殺掉了宋國使節,只要激得宋國北伐,那麽……,耶律文深深吸了口氣,慢慢挺起了胸膛……

“國主,契丹使節求見。”

“耶律文?他來做什麽?請他進來吧。”李煜滿眼血絲地擡起頭來,昨夜與親信大臣商討了一夜,直至天色微明幾位近臣才離宮,李煜小睡了不足兩個時辰,正為如何圓滿解決宋國使節遇刺之事煩惱,不想契丹使節又來聒噪,偏偏這也是個得罪不得的。

耶律文昂首挺胸步入殿堂,看見李煜模樣,不禁微微一笑,拱手施禮道:“國主還為宋國使節之事煩惱麽?”

李煜嘆道:“宋國使節在孤眼皮底下受人行刺,兇手逃之夭夭,孤如何能向宋庭交待,豈能無憂耶?”

耶律文大笑:“國主何必煩憂,要找兇手,有甚麽難處?”

李煜大喜,倏然站起,探出半個身子問道:“耶律使者知道那兇手下落?他們在何處,還請耶律使者速速告知,孤立即派人去捉。”

耶律文微微一笑,說道:“兇手麽,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李煜一呆,拂然變色道:“耶律使者何必戲弄於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