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逐而不得

“娘娘可曾聽說,那個宋國使者楊浩,剛到金陵一天,便耀武揚威到處生事,先是有意沖撞皇甫繼勛將軍,接著又與陳輔政為爭奪飄香樓名妓笙寒姑娘險些大打出手,幸好兩位大人顧全大局,一再隱忍,這才未起沖突。這位宋使如此乖張,絕非無的放矢,依茗兒之見,怕是他有意挑釁,以便生起事端,為宋人入侵制造口實,趙匡胤對唐國江山和娘娘的美色可是念念不忘呢。”

折子渝進宮後,見小周後正在研制新款粉餅,便在一旁參謀一番,贊美幾句,哄得小周後正開心的時候,不失時機地提起了自己的街頭見聞。

小周後一聽滿臉喜悅登時不見,轉而憂慮道:“今日官家回宮,也曾抱怨那宋使不知禮儀,在朝堂上倨傲不恭,令官家大失顏面。宣撫宣撫,此人名為宣撫,卻是只宣不撫,唯知耀武揚威,不知示之以恩。宋廷派了這樣一個人來,想來真是不曾把我唐國放在眼裏。妹妹如今也這樣說,看來宋廷果然是別有所圖了,這……該如何是好?”

折子渝眸波一閃,微笑道:“娘娘可曾聽說過當今宋國的戶部尚書,前朝柴周時候的大學士陶谷出使我唐國之事?”

小周後掩口笑道:“好因緣,惡因緣,奈何天,只得郵亭一夜眠。別神仙,琵琶撥盡相思調,知音少,待得鸞膠續斷弦,是何年?嘻嘻,這首詞本宮自然是聽過的,韓熙載死後,那位陶谷詞中所說的神仙姐姐秦弱蘭姑娘被轉賣到曹學士府上,本宮那時尚未入宮,曾經還見過她一面,那時秦姑娘雖徐娘半老,風韻卻也猶存,可見昔日美貌確是不俗,難怪那陶學士為之神魂顛倒了,妹妹怎麽忽然提起他來?”

折子渝暗暗嘆息一聲:“這位小周後雖年長於我,可惜如盆中蘭草,自幼嬌生慣養,性情天真爛漫,只知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絲毫不知人間險惡,真是全無半點心機,我這樣點撥,她還是不懂。”

一邊暗自喟嘆著,折子渝一邊說道:“楊浩這人賴在唐國不走,咱們又不能硬趕他離開,何不學韓大學士捉弄陶谷的法兒,讓他自覺羞慚,知難而退呢?那是他自己失了禮儀,卻與我唐國無關。”

小周後喜道:“噫!這個法兒著實不錯,妹妹想的真是妙計。”

但她轉念一想,又不禁遲疑道:“不過……這楊浩也太粗俗了些,竟為爭一娼妓,當街與陳喬爭執,如此不顧體面的一位宋國使臣,就算咱們使個舞伎來誘他入彀,恐怕他只會以此風流之事誇耀,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那時又怎會離開?”

“嗯……,娘娘所慮卻也大有可能。”

折子渝沉吟半刻,拍掌笑道:“有了,這楊浩不比陶谷那般愛面子,若是與一尋常舞伎有染,想來他是不會以為羞慚的,不過……若是這個女人是我唐宮裏的女人,那便不同了。不管他如何鮮廉寡恥,如果他的使臣與我唐宮中的女子有染,那都是大大有失禮儀的事,一旦事敗,就連宋國朝廷也是丟不起這個臉面的,說不定他一回開封就要被罷官免職,哪裏還敢誇耀甚麽。”

小周後微微變色道:“妹妹這話可說的差了,後宮中嬪妃雖眾,有些美人兒官家恐怕都不曾臨幸過一次,卻畢竟都是有名份的妃嬪,如果使她們去誘引楊浩,楊浩固然在我唐國再待不下去,可是官家的體面卻也蕩然無存,天下間不知多少人要嘲笑官家受宋人欺淩,這不是因小失大麽?”

折子渝嫣然道:“娘娘不必擔心,且聽茗兒說完。首先,這所差遣的人雖是宮中的人,卻絕對不可以是國主的妃嬪。舞伎歌女、宮女侍婢,都是宮裏人,這樣便與國主的體面無礙,此其一。

其二,我們雖欲趕那楊浩離開,總不成學那韓熙載,真個讓一名舞伎去與他苟合,韓熙載荒唐之名天下皆聞,娘娘卻不可以沾惹這種事的,茗兒還能如此不知輕重麽?茗兒的意思是,使一名聰慧美貌的宮伎,與他制造些曖昧誤會,事情只要張揚開來,他既無從辯白,便只得屎殼郎搬家,灰溜溜地滾球去了。”

小周後板起臉道:“妹妹是一位大家閨秀,怎麽可以說這等市井俚語?”

說著她卻“撲哧”一笑,掩口道:“不過這個法子著實不錯,讓這個有意尋釁滋事的宋使吃個啞巴虧,趁早兒離開我唐國,宋國總不好再派一位宣撫使來,到時候他們沒有了借口,我唐國便能太平了。”

折子渝道:“娘娘虔誠禮佛,與人為善,便把旁人都看得太過仁慈了。楊浩縱然歸使,趙匡胤的野心也不會就此消彌,只不過少了些借口,便能多拖延些時日。娘娘應該規勸國主多與南方大理、西方蕃羌、東方吳越,北方契丹諸國加強聯絡,結交友好。同時多多重用忠直幹練的能臣,修政齊民,秣馬厲兵,增強唐國的實力。唯有唐國實力強大、友國眾多,宋人才會心生忌憚,不敢輕易伸出覬覦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