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下有對策

楊浩本意是想請趙德昭出面,以當今皇長子、魏王殿下的身份親自坐鎮府衙,許人陳告。以趙德財貴重的身份,民間但有知情者、受糧紳欺迫不堪者,必然踴躍而來,不想趙德昭卻讓他出面主持其事。

楊浩被那石陵子一小小潑皮閑漢戲弄了一番,本就一肚子火氣,正想尋他們把柄,懲治奸佞,出這一口惡氣,雖說自己出頭總不及魏王出面更能令百姓依賴信服,卻也應允了下來,便立即回去準備。

趙德昭一向敬重太傅,雖依其言自己並不出面,還是喚來鄧祖揚,親自向他說明此事,要他全力配合。鄧祖揚一心為公,胸懷坦蕩,倒沒有為此心生嫌怨,楊浩這法子若是可成,就能打開泗洲糧市僵局,於他也有莫大好處,便也欣然應允了。

趙德昭見這位鄧知府秉誠為公,心中也甚歡喜,公事說罷,他本想問起那位令他念念念不忘的鄧秀兒姑娘,終是因為從不曾涉及情事,所以還有些面嫩,赧然半晌,欲言又止,鄧祖揚心生好奇,試探著問起,趙德昭卻心慌起來,趕緊顧左右而言他,岔開了話題。

鄧祖揚離開魏王居處,立即如見主簿、通判、巡檢等一幹人等,將魏王的命令傳達下去,自己仍去督建河工,令各司衙門全力配合欽差楊院使,又將三班衙役盡數撥去,聽候楊浩差遣使喚。

一時間楊浩坐鎮泗洲府衙,榜文一張張地貼出去,五個城門,三條入城水道,乃至大街小巷,泗州四郊鄉裏隨處可見。

“今上遣魏王德昭、三司使楚昭輔、開封府院使楊浩南巡於江淮,查訪糴購糧米事宜,察泗州地方有不法糧紳,趁機屯糧提價,脅迫朝廷、兼並地方,行種種不法之事以牟暴利。開封府院使楊浩,奉欽差正使魏王德昭之命,於泗州府衙許人陳告,但有徇私枉法、與不法糧紳私通款曲之官吏,主吏處死,本官除名貶配,仍轉禦史台科察。其所貪墨,不論多少,盡數支與告事人充賞。此榜公示之日,主吏自首者免罪,既往不咎,糧紳有不法之舉者亦可赦其舊罪。”

榜文一出,轟動了整個泗州城,小小泗州城中不過一萬四千家人口,除了不懂事的小孩子,幾乎盡皆知曉此事。茶樓酒肆之中,都在談論不已,誰也不知道這位欽差搞出如此大陣仗,會在這泗州城中掀起一番怎樣的風雨來。

但是事實上,什麽風雨都沒有來。

天還是那麽熱,連一絲風都沒有,路邊的柳樹條兒都有氣無力地垂著,行在樹下的人也是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泗州府衙門口一字排開接受陳告的官差們早上還齊刷刷地站在那兒,挺胸靦肚,威風八面,現在全都跑到大門洞裏,坐在齊膝高的門檻上,讓過堂風吹著乘涼去了。一條大黃狗趴在石獅子的陰影地裏,耷拉著舌頭呼呼地喘氣。

大堂上,楊浩也坐得乏了,午後天氣更加悶熱,知了不眠不休的叫聲叫得人暈暈欲睡,從大堂裏向大門口望去,半晌兒才見三兩行人慢慢走過,那百姓向府衙中看來,遠遠地看不清五官模樣,楊浩卻分明感覺到了一種嘲笑的意味。

“羅班頭,把劉牢之跟我喚來。”楊浩坐的不耐,向堂下吩咐道。

那個班頭兒拄著水火棍正在打瞌睡,楊浩一叫,他立馬醒了過來,趕緊一擦嘴角口水,答應一聲便跑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守在大門口的劉牢之趕了進來,抱拳道:“大人有何吩咐?”

這劉牢之是劉向之的兄弟,四十六七歲年紀,也是鄧知府夫人的娘舅,靠著鄧知府的關系,在這泗州府做了捕頭兒,不是甚麽幹吏,但是平素做事還算勤勉。

楊浩郁悶地道:“劉捕頭,告示已貼遍街巷了吧?”

劉牢之道:“大人,不止街巷城門,就是鄉鎮村莊,也讓鄉官裏正們領了告示回去曉諭百姓了。”

“嗯,”楊浩無奈地道:“始終不曾有人赴衙陳告麽?”

劉牢之笑得也有點苦:“大人,沒有。”

這時羅班頭叫道:“欽差大人,知府大人到了。”

楊浩擡頭一看,就見鄧祖揚正向衙中走來,旁邊有一個五旬左右的員外,便連忙離案迎了上去。

府衙附近的街巷中,一些閑漢三三兩兩的蹲在樹蔭墻角下乘涼,高聲談論著欽差重賞陳告的事兒。

“糧紳老爺咱們惹得起?人家有權有勢,在這泗洲一畝三分地兒上,那是多大的勢力,欽差待上幾日就走了,到時誰為你撐腰啊,真要得罪了那些糧紳老爺,倒時候,這泗洲城你還想不想待了?得了失心瘋的才去陳告。”

“就是說,糧紳老爺們跟發運司、轉運司的官老爺們都有來往,說白了,官府裏頭都有人,漫說告不倒,就是告倒了,倒黴的還是咱們平頭百姓,老話說的好:‘打死不告官’,為啥咧?就算讓人逼死了,父母雙親老婆孩兒至少還有條活路,告官?你一家老小可就都沒了活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