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許人陳報

楊浩將石陵子教訓了一頓,便帶著壁宿揚長而去。石陵子跪在原地,大汗淋漓地發了半天怔,忽然如夢初醒一般,跳將起來便急急沖了出去。

壁宿早換了一身衣衫,稍作改扮,在客棧對面坊市中候著,立即悄悄尾隨其後,石陵子匆匆行至五遊橋,忽地在橋上站住,他望著河水怔怔思忖一會兒,忽然折身閃入橋側坊市,慢悠悠地踱去,壁宿更加小心,只在遠遠人群中慢慢地輟著。

楊浩回到知府衙門,就在門房下面遮蔭處候著,過了一陣兒,壁宿急急趕了回來,楊浩問道:“那石陵子去見過了什麽人?”

壁宿搖頭道:“我悄悄地跟著他,到了五遊橋口,他站了一會兒,便折向‘五遊閣’酒樓,似乎仍在招攬生意,他同那兒的幾個幫閑漢子閑扯了幾句,便各自散去,而他自己,則碰到一個到泗州買妾的鄉下豪紳,便收了傭金,領那人尋牙婆去了。”

楊浩點點頭,又搖搖頭,輕嘆一聲道:“這些市井漢子油滑狡詐的很,我還是看輕了他們,本以為亮出身份故意恐嚇一番,他驚慌之下會馬上去見那幕後主使,想不到他一個幫閑無賴也有這樣的心機。”

楊浩在院中徐徐踱了一陣,止步說道:“那些幫閑與他皆有勾通,消息隨時會通過別人送回去,想盯他的梢,從他身上打主意是不可能了。看來還是魏王說的對啊,以正治國、以奇用兵,我們代表著官府,有著不可拂逆的威權,只要抓到他們一星半點兒的把柄,就可以借題發揮,這樣的長處我棄之不用,偏去與那些地頭蛇們較量陰謀詭計,這是落了下乘了。你且回去歇息一下,我去見魏王。”

楊浩匆匆趕到後庭,尚未進入月亮門,就聽一陣幽幽的琴音傳來,其中一曲傳自趙德昭房中,另外一曲卻是來自花樹綠叢之中,琴音裊裊,互相應和,聽來心曠神怡。

魏王侍從侍候在廊下,一見他來,認得是近來與魏王走動極親近的朝官,不敢阻攔他去路,只是向他打個手勢,示意他不要打擾了王爺撫琴,楊浩會意頷首,徑直進入廳中,那近侍卻折身繞向屋後去了。

楊浩放輕了腳步進入房中,就見趙德昭寬袍大袖地盤坐於光滑清涼的竹席上,在他膝前橫置一案,橫上放著一具古琴,對面是八屏的沃雪梅花屏風,屏風下的小幾上點著一爐檀香,香氣撲鼻而來,趙德昭則微瞌雙目,正在自得其樂地撫著琴弦。

楊浩駐足一旁,只聽兩曲琴音忽而如遏行雲,忽而婉若流水,應和纏綿,趙德昭一臉的陶醉,仿佛根本不曾察覺人來。待一曲彈罷,趙德昭方展袖起身,對楊浩呵呵笑道:“她奏一曲《梅花三弄》,我便奏一曲《陽關三疊》,相襯相映,珠聯璧合,這位姑娘不但琴彈的好,而且人極聰慧,聽其音而思其人,年方妙齡、清麗靈秀,如同書畫躍然心頭。”

楊浩想起花叢掩映下那翩然閃去的一抹纖影、錦衣羅裙,不禁笑道:“莫非是男是女也能從琴音上聽出來?千歲既不曾見過她,怎知她定是個年輕聰慧的女子?”

趙德昭啞然失笑:“那怎能聽得出來,本王是向府中下人問起,才知那撫琴的是鄧知府的千金鄧秀兒,年方十七,撫得一首好琴。她的模樣本王雖不便問起,可是只聽其琴音,卻是可以想得出來的,若非蘭心惠質、貌若仙子,怎能撫得出這樣曼妙不俗的琴音?”

楊浩見趙德照無限向往的神情便忍不住想笑,看背影想犯罪、看正面想自衛的所謂美人兒實也不少,有一副曼妙嬌麗好身材的女子,可未必就能長出一副精致嫵媚的五官,楊浩便打趣道:“王爺若想見她,卻也不難,王爺在鄧府中住了也有兩日了,找個甚麽借口不能與這位琴友知音一見?”

趙德昭急忙擺手道:“不成不成,借住於鄧府內宅,已然有些不大妥當,只好再尋借口窺伺人家女眷?”說到這兒,他輕輕籲了口氣,有些迷醉、有些向往地道:“這兩日每天都要與她鬥上幾曲,雖不曾謀面,在本王心中,卻像是相熟已久的知音了,這種感覺,真的很好,若要讓本王見她,一時反而忐忑。”

“這位魏王從小養在深宮大院裏,雖說有不少名師調教,學識、才幹皆是不俗,只是這情商……似乎和智商發展的不太平衡。不過卻也苛求不得,他們這裏以琴音遙相交談,和我們那裏的男女以網絡所幻化的才子佳人互相癡迷大抵相似,王妃是官家指定的,先入洞房,後生情感,看魏王這架勢,恐怕實際上尚是初戀,憧憬激動一些也屬尋常。”

楊浩正胡思亂想,趙德昭已收拾了心情,肅然問道:“楊院使尋訪的如何了?”

楊浩忙道:“那些地頭蛇確不好鬥,下官用盡了心思,可是就連一個市井間的潑皮閑漢,也有十分狡詐的心思,若是慢慢尋訪,下官也未必不能抽絲剝繭,找出操縱泗州糧市的幕後黑手,奈何我們時間有限,不能在泗洲長住下去,是以下官才來向千歲請示,咱們得另辟蹊徑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