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蘇軾鬥東坡

吳娃兒這首詞,就以竹筷輕敲玉盞,清音唱起。楊浩可聽不懂她唱的是什麽詞牌,那詞兒一唱起來也聽不明白幾句,就見崔大郎凝神聽著,微微點頭,估計這詞兒寫的還是不差的。

吳娃兒此人就如一個矛盾綜合體,她嬌顏如同稚兒,體態卻妖嬈嫵媚,而聲音卻洞簫般悠揚,帶著一絲女性特有的磁性,悠悠揚揚,如遏行雲,坐在樓下的人聽去也是如在眼前。那音質澄凈空明,十分動聽,一曲歌罷余音繞梁,好半晌殿內殿外才齊聲喝彩,聲震屋瓦。

人人都曉得柳朵兒與吳娃正在鬥法,只是前些日子二人不分勝負,後來柳朵兒漸漸屈居下風,如今吳娃清音妙唱,如同天賴。而歌與舞,正是柳朵兒的最強項,她一定會起而應戰,是以都把目光向她望來。

誰知柳朵兒醉態可掬,一樣隨之喝彩,卻並無應和之意。陸仁嘉忍不住撚須微笑,眼中隱泛著得意的目光道:“朵兒姑娘,吳行首已唱了一曲老夫的詞,算做是拋磚引玉吧,朵兒姑娘歌舞雙絕,何不也來應和一番呢……”

柳朵兒淺淺一笑道:“承蒙擡愛,只是朵兒已有了些醉意,此時實不宜於諸君面前既歌且舞,雪姐姐的琵琶、玉姐姐的舞蹈,俱是一絕,不若請兩位姐姐為諸君獻藝,朵兒先醒醒酒,若是介時諸位大人尚有余興,朵兒總是要現醜的。”

雪若姌和潤嬌玉一擅操樂,一擅起舞,本來名氣相當,只在吳娃之下,自柳朵兒到了汴梁,只一年功夫就穩穩地站在她們頭上,對柳朵兒她們一直是有些不大服氣的,今見柳朵兒鬥志不盛,似已失了銳氣,二人不禁相視一笑,雪若姌便道:“既如此,且請柳姐姐飲茶歇息,雪若姌雕蟲小技,不值方家一笑,權算作是拋磚引玉吧。”

雪若姌說著,落落大方走向前去,早有人搬過錦墩,奉上琵琶。雪若姌的琵琶確實彈得好,珠走玉盤,行雲流水,其精妙處……楊浩打個哈欠,對這種傳統樂器,他的欣賞水平有限,確實聽不出啥來。

“咚、咚咚、咚咚咚……”,雪行首彈罷琵琶,吳娃兒和潤嬌玉嬌聲喝彩,隨即潤嬌玉便在眾望所歸中登場,鼓聲一響,潤嬌玉微傾首、稍斂眉,雙袖背於纖腰之後,一腳擡起,擺了個起手勢。樂曲聲一起,潤嬌玉輕擡玉足,將踏未踏時,背後雙手便自下向兩邊一甩,長袖飄帶既若流雲、又似羽翅般翩然飄起,神情含羞嫵媚,舞姿極為優雅。

“南國有佳人,輕盈綠腰舞。華筵九秋暮,飛袂拂雲雨。翩如蘭苕翠,宛如遊龍舉。越艷罷前溪,吳姬停白苕。慢態不能窮,繁姿曲向終。低回蓮破浪,淩亂雪炎風。墮珥時流盼,修裾欲朔空。唯愁捉不住,飛去逐驚鴻……”

這“綠腰舞”大大有名,許多藝伎伶人都會跳,在場的客人也絕不陌生,但是跳得如潤嬌玉這般舞技精湛,出神入化的卻絕無僅有,一時間彩聲雷動。樓下的聽客卻大多和楊浩一樣,也打起哈欠來,因為他們看不到,倒是那些聞風而來,駕著小船兒在水上觀賞的人,遠遠看到潤嬌玉水袖如飛、翩若驚鴻的舞姿,禁不住也跟著大聲喝起彩來。

陸仁嘉一直想看柳朵兒出醜,不管她是起舞也罷,撫琴也罷,或是清吟一闕好詞,與他交好的幾位朋友都準備雞蛋裏挑骨頭,好好貶斥一番,他們都是一方名流,就算柳朵兒的表現比起其他三位行首來並不稍遜,只要被他們說的一文不值,在其他人心中也自有份量,許多人不免就會懷疑起自己的鑒賞水平來,不敢胡亂贊揚了,這就是評委的權威性了。

所以潤嬌玉一舞方罷,他立即鼓掌笑道:“今日為秦公餞行,四大行首畢至,各獻絕技,真是一樁韻事啊。朵兒姑娘,現在,你總該讓大家見識見識你的才藝了吧。”

“朵兒豈敢推卻。”柳朵兒微微一笑,忽然站了起來,揚聲說道:“秦大人得授淮南、湖南等道都提舉三司水陸發運使,此去迢迢萬裏,諸位友好皆來相賀,情意拳拳,令人感佩。小女子願為大人及諸公歌舞一曲以助酒興。這首詞曰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妙妙……”

“婢子在!”妙妙忽地一解古箏的套兒,將古箏橫亙於柱角一席,正襟危坐,纖纖十指撫上了箏弦。

柳朵兒自袖中慢慢抽出一條白如雪的絹帶,先打散了一頭青絲,又復挽了個男子似的發髻,將絲帶束緊,慢慢向前走去,直走到樓外平台,憑欄站定。天空湛藍,遠山如黛,湖中波光粼粼,映著她纖纖一道身影,就像一個白袍秀士,微微揚起秀氣的下巴,仰望著天空一輪皎潔的明月,那剪影說不出的動人。

妙妙纖指一拂,仿佛一抹清泉水從她指下錚錚流瀉而出,柳朵兒將一揚,已翩然起舞,同時一縷悅耳悠揚的歌聲從她口中傳出,與那悠雅的樂曲聲完美地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