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敲門磚(第2/3頁)

這些優伎出入豪門,接觸權貴,她要是唱了你的詩詞,再對達官貴人介紹兩句:“這是某某公子佳作,這位公子才學出眾,文思敏捷,乃是一等一的人才。”於是你的名氣就傳開了,“論文”發作了,資歷、名望都具備了,然後評職稱啊、加官晉爵啊,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但是今日不同,柳朵兒手上正缺絕妙好詞,這位泉州第一名妓就不得不放下身架,親自研墨豢抄,其中大有討好之意。這些歡場中的優伶,不是只靠一副身子、一張嘴巴討好人的,待客應答時,種種乖巧潤物無聲,不知不覺就叫你如沐春風,只可惜她眼前這一俗一僧是兩個棒槌,這番乖巧可是媚眼拋給瞎子看,白費功夫了。

妙妙取來筆墨紙硯,柳朵兒走到矮幾旁展袖坐了,低頭研墨,暗自思忖:“想不到這和尚竟是個詩僧,但願他不要說出一首不沾人間煙火氣的佛偈來,唔……應該不會,那日妙妙吟的幾句詞,就不像是個出家人所作,難怪他是個酒肉和尚。”

壁宿與楊浩傍肩坐著,也在打量柳朵兒,只見這少女低頭研墨,神態嫻雅,那一頭青絲下俏臉如玉,美麗的睫毛低垂著,筆直的鼻尖,花一般的唇瓣,好似美玉雕琢一番明麗照人。

壁宿便以袖掩口,對楊浩輕輕道:“大人,你說她是青樓名妓?可我瞧她眸清神正,容貌清純,好象還是處子之身呀。”

楊浩嗤之以鼻:“處不處的,這玩意兒真能看出來?我可不信。看看眉毛眼睛,神態舉止,就知道她是不是處子?我那個時代有多少玉女明星,哪個瞅著不是清純如水呀,可要說是處子……善了個哉的,她們全身上下大概就只剩下肚臍眼還是處子啦……”

壁宿道:“要不要打個賭呀大人?”

“賭就賭,問題是……你如何證明呢?”

“這個簡單,大人想辦法讓朵兒姑娘喜歡了你,待你做了她入幕之賓,是不是處子,一試雲雨便知。”

“嘿嘿嘿……”兩人把男人的惡趣味發揮的淋漓盡致,正在那兒不懷好意地笑著,柳朵兒已研好了墨,擡頭說道:“大師,請講吧。”

她久在風月場中打混,兩人臉上的笑容一落眼底,就曉得說的不是什麽好話,十有八九還與她有關聯,被人議論她早就習慣了,可今天的兩個男人中有一個是和尚,她就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那白凈如玉的粉腮上便不禁浮起一抹淡淡的嫣紅來。

壁宿連忙正襟危坐,說道:“如此,貧僧便口拈一首《洞仙歌》”。

楊浩能記全的這首《洞仙歌》是蘇東坡所做。楊浩知道洞仙歌是詞牌名,卻不知道這個時候有沒有這個詞牌,反正他已推到壁宿身上,這花和尚打西域來的,一旦出錯就說是他那裏獨有的詞牌,楊浩讓他背下了另一首,就是準備應付這局面的。

幸好,這時已有這個詞牌,柳朵兒聽了神色平靜,已然提筆寫下三字。隨即提筆起首,凝眸聽他繼續吟來。洞仙歌全詞雙片八十三字,前後片各三仄韻。前片第二句多用上一、下四句法,也有用上二、下三句法者。後片結尾八言句,是以一去聲字領以下七言,其後再以一去聲字領四言兩句。全闕也可另增一、二襯字。這些都是有固定格式的,外行人只看個熱鬧,不懂那些規矩,假如按照同樣的詞牌字數吟出一首詞來,嚴格一比照也是漏洞百出。柳朵兒對各種詞牌卻很熟悉,她不但自己會寫,而且會唱,一聽詞牌名,整首詞在紙上的間疏排布,她已是心中有數了。

壁宿又吟道:“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繡簾開,一點明月窺人;人未寢,倚枕釵橫鬢亂。起來攜素手,庭戶無聲,時見疏星度河漢。試問夜如何?夜已三更,金波淡,玉繩低轉。但屈指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

其實楊浩是很想吟出那首秦觀的《鵲橋仙》的,辛棄疾、陸遊等人都寫過《鵲橋仙》,但是真正膾炙人口,達至巔峰的自然是秦觀那一首,簡直是神來之筆啊。不過楊浩一時還舍不得用,他能記全的有限,好東西當然得留到關鍵時刻來一鳴驚人。料來以蘇軾蘇大學士之才,這首《洞仙歌》做敲門磚已經足夠了。

果然,柳朵兒聽在耳中,臉上已露出又驚又喜不克自持的神態,她筆下如走龍蛇,壁宿一句句吟來,她如行雲流水,速度一點不慢,一首詞寫完,望著那墨跡淋漓的一紙佳句,連連叫好:“妙,妙……”

妙妙連忙應聲道:“婢子在。”

柳朵兒接著說道:“果然是絕妙好詞。”

妙妙一聽不是喚她,不禁啼笑皆非,楊浩心道:“蘇東坡的詞,那還能差得了?現在這時候,除了李煜又有幾人敢稱詞中大家?我肚子裏還有好幾首呢,說不出怕不砸死你,只是我一共也就記得這幾首,用一首少一首,該省得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