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漫長一日(五)(第2/2頁)

對方的人馬站住了,只有一名佩刀將領獨自上前,行到近處,閔雍伯才看清來人,這人乃是右羽林將軍野呼利,右羽林大將軍李多祚的女婿。

閔雍伯想到武大將軍所接的密旨,臉色便開始發青,說道:“野呼利將軍,你們這是幹什麽?”

野呼利若無其事地拍打著刀鞘,朗聲道:“二張蠱惑天子,禍亂朝廷,北門南衙各路禁軍,在太子、相王及諸位宰相統領下,已殺進宮去誅除奸佞了,閔司馬,這趟渾水,你可蹚不得。”

王大剛氣得臉皮子發紫,怒聲道:“我們大將軍呢?”

野呼利狡黠地一笑,道:“他呀,正在河內王那兒做客呢,你們放心,武攸宜大將軍安然無恙,梁王殿下正陪他吃酒。”

閔雍伯與王大剛一聽,心中更是驚駭,武三思和武懿宗也參與其中了?難怪野呼利敢誇口說北門禁軍、南衙禁軍俱都響應太子兵變,有太子、相王和政事堂眾宰相牽頭,又有武家暗中響應,可不就是舉朝皆反了麽?

王大剛緊張地對閔雍伯道:“司馬,咱們怎麽辦?”

閔雍伯看看四下裏虎視眈眈的右羽林兵士,澀聲問道:“野呼利兄,你想怎樣?”

野呼利道:“請二位至我軍中歇息,天明即得自由,不知二位意下如何啊?”

閔雍伯攥緊馬疆,一時取舍不定,只覺掌心全是汗水。

野呼利舉了舉手,四下裏的槍戟兵立即踏前三步,整齊的腳步踏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令人心寒的聲音,與此同時,後方與他們始終保持一定距離的弓弩手也同時一動,擺出了進攻的架勢。

王大剛提著刀,急呼道:“司馬!”

閔雍伯咬咬牙,沉聲道:“棄械!下馬!”

……

李顯衣衫不整,連靴子都沒穿好,厚暖的外袍自然也沒穿上,他被人架著腳不沾地地將到宮門處,迎面一陣冷風吹來,李顯機靈靈地打了一個冷戰,迷迷糊糊的頭腦忽然清醒過來。

他想到了母親的鐵血手腕,想到了母親強大的掌控力:“今夜兵變真能成功嗎?雖然二張的權柄一日盛似一日,可他們還能當皇帝不成,我是太子,我的太子之位沒變啊!母親已病入膏肓,這皇位唾手可得,我何必冒這個風險?”

李顯左右看看,只見李多祚、李湛等人個個神色激昂,李顯心想:“這些人趁母皇病危發動兵變,所謂誅殺二張扶保大唐,不過是貪圖從龍之功罷了,孤名分早定,只要安分守己,這皇位一定就是我的,何必與他們一起冒險呢?”

想到這裏,李顯突然掙紮起來,甩開扶侍他的兩個人,緊緊抓住宮門,不肯再往外走了,王同皎愕然道:“殿下,您……這是怎麽了?”

李顯哆嗦道:“國家大計,自有母皇運籌帷幄,所謂兵諫,無異於犯上作亂,非臣子所為,孤……孤不能去!”

王同皎一聽,額頭的青筋都蹦起來了,太子不去,他們不就真的成了造反了麽,沒有太子,何以服眾?消息傳出,只怕那五百舍了身家性命的壯士都要散去逃命了,大家不是都要完蛋麽?

王同皎也不客氣了,臉紅脖子粗地對他嶽父道:“殿下,先帝以神器付殿下,而殿下橫遭幽廢,人神同憤,二十三年矣。今天地有靈,北門禁軍、南衙宰輔,同心協力,以誅二豎,復李氏社稷,請殿下立即赴玄武門,以孚眾望。”

李顯兩腳蹬地,屁股後墜,雙手緊緊抱住大門,惶恐地道:“奸佞小人自當誅殺,只是聖上龍體有恙,萬一我等興兵於內宮,嚇著她老人家該怎麽辦?孤不是要擔上不孝之名了嗎?依孤之見,你們還是暫且散去,咱們從長計議吧。”

李湛一聽眼珠子都紅了,這叫什麽屁話,現在叫我們散去?已經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了,你當別人都是死豬嗎,現在散去無異於自殺!要不是這個膽小如鼠的蠢貨是當今太子,李湛已經一腳把他踢死了。

李多祚站在一邊欲哭無淚,他沒想到,兵諫的第一個問題,竟是來自他們一心要扶保登基的皇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