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自掛東南枝(第2/2頁)

如果說長安地方勢力是一條地頭蛇,那麽杜家就是這條地頭蛇的蛇頭,如果杜家不肯向他服軟,他就可以藉由此事窮追猛打,通過打擊杜家來震懾長安地方勢力,從而讓更多人依附到他二張的門下。

如果杜家迫於壓力,答應在安邑坊設筵,那就掃了武崇訓的顏面,造成武杜兩家失和。同時,這也等於是向世人宣告,在這場交鋒中張家力壓武家!武崇訓可不是普通的武家子弟,他是梁王世子,是如今武氏家族中地位最高勢力最大的武三思的長子,其意義比打壓杜家低頭服軟更大。

這樣的一個一石二鳥之計,無論從哪一邊去算,對張家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張昌宗不免自鳴得意起來,他忽然發現宦海權謀不外如是,他已經掌握了其中的訣竅,可以在宦海中暢遊自如了。

張昌宗早晨起來,先洗去昨晚敷面的美容膏藥,用了點早餐,穿戴整齊之後,便派人去邀請上官婉兒。上官婉兒也是謠言的受害者,自然有權向張家討還公道。但上官婉兒很客氣地回拒了,言明一切交由張昌宗處理。

張昌宗早就知道上官婉兒會這麽做,她一個女子,當然不適合在這樣的場合拋頭露面。上官婉兒不去,張昌宗又去邀請楊帆,這一次沒有派人去請,張昌宗親自趕去,到了那裏不由分說,拉起楊帆就走。

張昌宗這麽做,口頭上說是為了找個見證,其實是為了拉楊帆下水。楊帆是他一直力爭拉攏的人,楊帆今日若陪他出席,就會給別人這樣一種感覺:在武氏和二張之間,楊帆與張氏更加親近,從而逼著楊帆不得不向自己靠攏。

張昌宗越想越是洋洋自得,他發覺他已經是一個很高明的權謀家了,這令他登上車子的時候,還有一種飄飄然的感覺。這種自得的感覺一直持續到離開湖心島,走完那條通向島上的長堤。

長堤入口栽有兩排大槐樹,因為隆慶池上只有兩座貴族別墅,周邊也剛剛開始造起大宅,所以這一片地方非常冷清。張昌宗的儀仗走到路口時,突然有人發出一聲驚呼,然後整個車隊都停下來。

張昌宗詫異地從窗口探出頭去,就見隊伍已經站住,侍衛們將他的車子團團護住,一個個拔出刀劍,身形朝外,張昌宗趕緊縮回了腦袋,但他隨即就發覺不像是受到了攻擊,而且侍衛們已經形成了嚴密的保衛,不會有什麽危險。

張昌宗重又探出頭去,順著眾人觀望的方向看去,不由驚呼一聲,他發現,在路邊的那棵老槐樹下斜斜探出的枝杈上正吊著一個人,那人長發披面,身上一襲血跡斑斑的長袍,雙腳懸在空中,隨著微風輕輕擺動著身體。

楊帆迅速走下車去,命令侍衛解下樹上那人。

張昌宗的侍衛守著座駕沒動,任威一躍而起,淩空一劍揮過,削斷了系在樹杈上的衣帶,底下另有兩個侍衛,準確地接住了從樹上掉下來的那個人,上吊的那個人剛一接在手中,他們就知道此人沒救了,因為他的身子都已經僵硬。

楊帆在幾名侍衛的護持下走過去,任威撥開那人覆在臉上的長發,楊帆俯身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張昌宗從窗口探出身子,揚聲道:“二郎,自縊的人可還有救?若是已經救不得就不要理會了,到前面知會坊正一聲,叫他們來報官處理吧,咱們還要趕路呢。”

楊帆走到他車邊,神情凝重地道:“六郎,只怕這安邑坊是不用去了。”

張昌宗奇道:“這是為何?”

楊帆道:“因為……吊死的那個人,就是杜文天。”

“什麽?”

張昌宗大吃一驚,快步走下車去,分開人群,去看那屍體。

那具屍體果然就是杜文天,身上一襲白袍已經被血跡浸染的斑駁一片。任威仔細地驗看著屍體,杜文天身上血肉模糊,他的眼睛被人搗爛、舌頭被人割去,就連胯下都剜成了一個血窟窿,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死太監。

見到這麽殘忍的手段,張昌宗的臉也嚇白了,失聲叫道:“怎會這樣,是誰下手這麽狠毒?”

楊帆一臉同情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張昌宗慢慢冷靜下來,他忽然明白,他的麻煩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