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一章 且向長安度一春

“我想出去走走。”

“醫士說,阿郎仍須靜養。”

“房間裏好悶……”

古姑娘上輩子一定欠了楊帆好多好多錢,還也還不清,所以這輩子要還債,對楊帆的任何要求她都沒有抵抗力,楊帆的語氣只是稍露央求,一輛輪椅便以最快的速度推到了楊帆榻前。

輪椅從構造到形狀,和現代的輪椅大體相似,只是輪子不高,因為這時候的輪椅還不是病人自己推的,而是需要有人推動。

輪椅上墊了厚厚的褥子,古竹婷拒絕了任威的好心幫忙,親手把楊帆小心翼翼地抱到椅上,推著他出了門。

軍營裏鋪墊得已經非常平整,古竹婷又推得非常緩慢,車子並不顛簸,古竹婷這才松了口氣。

楊帆一出門,燦爛的陽光便灑在身上,他輕輕眯起眼睛,嗅著那清新的空氣,卻不敢深深地呼吸,只能貪婪地、小口地品嘗著新鮮空氣的味道。

藍天、白雲,遠處有兵士在操練,但是相距很遠,呐喊聲都細不可聞,顯是怕影響了將軍休息。

近處有幾棵樹,嫩黃的新綠如霧。

輪椅駛到一棵樹下,光從樹影間透下,斑斕一片。艾草蔓生的土丘上,斑鳩和灰雀安詳地漫步,與靜靜坐在樹下的楊帆相安無事地享受著新春的氣息。

遠處,一身戎裝的馬橋看見楊帆出來,馬上快步迎上來。

作為楊帆的好兄弟,他一直覺得自己是最該陪在楊帆身邊的人,可惜這份權力被古姑娘剝奪了,他不但不能守在楊帆身邊,就連探視楊帆的時候坐的時間稍久,俏立一旁的古姑娘都會露出很幽怨的眼神。

即便是一向粗枝大葉的馬橋,也無法忽視那美人秀顏上幽幽怨怨、欲語還休的神情,他只能閉上嘴巴,停止喋喋不休的嘮叨,笨拙地找一個理由,然後落荒而逃,把時間留給人家卿卿我我。

次數多了,馬橋都有些畏懼去探望楊帆了,每次進去,他都硬著頭皮,好像很心虛的樣子,此刻難得看見楊帆出來曬太陽,馬橋還能放過這好機會不成?

楊帆微笑著看了眼遠處正興高采烈地走來的馬橋,扭頭對任威道:“因為我的受傷,咱們的計劃得略作調整。你去告訴胡僉憲和陳郎中,不必急著向他們清算,朝廷那邊必有動作,現在反而不宜打草驚蛇了。叫陳郎中和胡僉憲虛張聲勢吸引目光,由獨孤家暗中搜集一切資料,如今……就等天子的尚方寶劍了!”

說到這裏,猶自滿臉病容的楊帆,眼中依舊露出了鋒利的光芒,像是一線刀鋒!

任威點點頭,快步離去。

經過楊帆重傷垂危一事之後,任威等幾名近衛已經獲得了楊帆全部的信任,正式被他引為心腹,可以參與諸多機密了。

楊帆又拍拍古竹婷扶在他肩頭如玉般膩滑的掌背,柔聲道:“獨孤文濤死了,你又久不露面,喬木撐不住的。說起來李黑這人倒是個人物,問題是他不像喬木一樣只能站在咱們這條船上,他對咱們的底細知道得太少,難免會生異心。你得馬上回灞上去安定人心穩定居面。

你可以讓胡僉憲和陳選郎對柳徇天施加壓力,配合你們盡快派出漕船,姓柳的這頭老狐狸現在不會再生刁難的,何況這對他也有莫大好處,如果長安漕運再受了影響,他這個府令就真的幹到頭了。”

楊帆剛說到讓古竹婷回灞上時,她就滿臉的不情願,可她不敢讓楊帆看到,等楊帆說到這裏,她已乖乖地應了聲“是”,答得無比自然。

楊帆又對古竹婷道:“長安這邊怎麽鬥,如今取決於洛陽,取決於皇帝,和灞上已經沒有任何關系,可漕運關系到長安百萬人口的肚子,還會直接影響皇帝遷不遷都,不可不慎,快去吧!”

這時馬橋已經走近了,向楊帆揚聲打著招呼:“二郎,可好些了?”眼神兒卻梢著楊帆的“管家婆”,帶著些討好的意味。

……

麗春台上,武則天看著手中的奏折,心中怒火如熾。刺殺欽差,簡直是無法無天;動用了軍弩,想起來就令人暗暗心驚。動用軍器的人究竟是誰,竟敢動用軍器刺殺朝廷大臣,這意味著什麽?

這意味著,皇權國法對這些亡命之徒全然沒有了約束力,兇手對朝廷法度、對皇室權威已完全失去了敬畏之心,他們今天敢刺殺大臣,明天就敢刺殺皇帝!武則天是被人刺殺過的,對這種事尤其忌憚。

看到陳東和胡元禮、時雨、孫文宇四人聯名所上的這份奏章,武則天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武懿宗,有這個作案動機而且有條件動用大量人手和軍弩的,非武懿宗莫屬,他的嫌疑最大。

可是武懿宗已經及時上了一封自辯的奏折,奏章言辭切切,詳述他到了長安之後的種種作為,甚至不怕露醜,主動坦白了楊帆初到長安時,他為了掃楊帆的面子,刻意邀約長安官紳赴宴,反被楊帆折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