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章 灞上

明日一早楊帆就得率軍趕往長安,今晚就得趕回軍營,所以時間很緊。但是因為這次與太平公主的會晤非常重要,關系到兩人在長安和洛陽兩地如何遙相呼應,所以楊帆在公主府還是待了差不多近一個時辰才走。

楊帆不能把涉及繼嗣堂的事說與太平公主,所以談到長安,有些事情很難說得太清楚,但是宏觀大局方面的把握,太平公主無疑要比他高出一籌,從他含糊的言辭當中,太平還是抓住了重點,使他對接下來該做的事有了一個清晰明確的概念。

楊帆離開的時候,正看到一輛牛車在幾名家奴的護擁下走來,車上沒插官幡,但是車中人走出來時,楊帆掃了他一眼,隱約認出,似乎是中書的一位舍人。

方才他與太平密晤期間,管事李譯就曾三次進來對公主耳語,楊帆隱約聽到一些,都是某位朝廷大員來訪的消息。

自從武則天明堂盟誓,點名讓太平公主參加後,嗅覺靈敏的官員便明白了皇帝的心意,於是這些天到公主府拜訪的官員可謂絡繹不絕,這些官員大多是那些墻頭草、中立黨、觀望派。

為什麽他們要投向太平,是因為他們認為朝堂各方勢力中才剛剛崛起的太平公主會最有勢力?不然,只是因為太平的特殊身份。她是李氏的公主,武氏的兒媳,不論哪一派倒了,輕易都不會對她趕盡殺絕。

而且她是女兒身,不會直接參與到皇位爭奪中去,拜到她的門下,就不像那些旗幟鮮明的擁戴某位皇位候選人的官員們一樣再無退路,因為這些原因,他們對太平公主自然趨之若鶩。

然而,這卻直接壯大了太平公主的聲勢,當太平的權力和影響強大到了一定程度時,她的地位和心態是否還會如今日一般超然呢?

楊帆默默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近來每一次的會晤,都讓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似乎……他和太平越走越遠了。這種感覺不是因為他現在與太平見面,更多的是研究政治上的配合,少了些男女情愛,那是心靈上的感覺。

激情相戀,能讓那巖漿般熾熱的感情持續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輩子麽?不能!一對戀人,激情過後,靠家庭、孩子和共同的生活來維系的愛情,最終也將化為親情。可他與太平演化戀情為親情的基礎也不存在。

所以,在激情漸漸冷卻以後,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更像是一雙知己、一對朋友、更似兩個在事業上默契配合的夥伴,只是因為他們靈與肉的結交,彼此間更多了幾分信任與親昵。

在這樣的情況下,失去情感羈絆的太平,會不會滋生更多的野望?楊帆不確定。

如果武媚當年不曾入宮而是嫁入某個豪門,即便後宅爭寵也不會爭得如此慘烈。如果她最終成了一家主婦而不是一國太後,無論如何她也不會成為今日的武則天,人的命運本來就是隨著境遇而不斷變化的,時勢與英雄,總是互相造就的。

沒有誰能按照早早劃定的軌跡一絲不差地走完他的人生,楊帆不知道武則天最終破了她的禁令,允許她一直警惕著的親生女兒涉足政壇是禍還是福,可是至少現在,他必須支持,也只能支持。

因為皇太子和相王,在敏感多疑的女皇眼皮子底下,根本不可能像太平公主一樣招兵買馬,當太平公主出現在新落成的通天宮裏,與武李兩家共計三十位王爺站在一起時,她就成了李氏復興最大的希望。

……

楊帆召集古氏兄弟和古竹婷安排事情的時候,家裏就已經知道他將往長安一行的消息,當他回到家時,他的行裝已經由小蠻親手打點好。

小蠻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叮咐,叫他注意冷暖、注意飲食、保重身體,而阿奴則掐算著日子,只是希望她生孩子的時候,郎君能有機會回來一趟。對於他的遠行,兩位嬌妻倒是沒有什麽幽怨。

這個時代,做官的男人大多要遠行千裏異地為官,只要父母高堂健在,他的妻子就必須留在老家代他盡孝。所以和丈夫一別幾年甚至十幾年的女人有的是,悔教夫婿覓封侯,是無數盼望著丈夫出人頭地,當丈夫真的出人頭地時卻又覺得孤衾清冷的女人心底的怨。相對於那些女人,她們已經很幸運了。

楊帆拿起行裝正要走人,忽然看到眼巴巴地瞅著他的寶貝兒子和寶貝女兒,忽然想起去見太平時,她正因為兒子不肖而煩惱重重的模樣,楊帆心中馬上就生起了一種危機意識。

楊帆開始對小蠻殷殷囑咐起來:“孩子不小了,過了年就請個西席先生教他們點東西。兒子要學,女兒也要學,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德行品質,武功嘛……,你們兩個也教他們一點兒,不求做個萬人敵吧,起碼也能強身健體,萬萬不能溺愛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