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 渠成水自來(第2/3頁)

這個隱情,她還是能夠接受的,武則天哼了一聲道:“這個楊帆,一向有些藐視君臣之道,對皇朝天子缺乏敬畏之心!如果他坦誠以告,求朕允準,朕就這麽不近情理麽,何必多方矯飾。”

婉兒此時已經改揉為捶,握起一雙粉拳,輕輕為她敲著肩膀,嫣然道:“是呢,這楊帆雖已官居五品,卻始終是個性情中人,有些市井習氣,不像官場中人。不過,婉兒倒覺得,這樣的人,大家用著反而比那些老謀深算的官僚們省心。”

這時,小海捧了碗醪糟進來,躡手躡腳地放到武則天面前,又向上官婉兒瞟了一眼,眼皮輕輕一垂,婉兒會意,一雙小拳頭捶得更加輕快了。武則天愜意地閉上眼睛,長長地舒了口大氣。

過了片刻,符清清悄然出現在門口,上官婉兒看見後,便從武則天身後繞到身前,輕輕端起醪糟,對武則天柔聲道:“大家為國事操勞若斯,婉兒瞧著都心疼呢。這醪糟已經熱好了,大家且飲一碗,活血提神、舒筋活絡。”

武則天張開眼睛,就著婉兒的手,抿了一口醪糟,擡眼看見符清清手持一份書劄模樣的東西正恭立在殿門口,逡巡不進的樣子,便道:“什麽事?”

符清清趕緊快步上殿,躬身施禮道:“聖人,有長安密奏!”

她一走近,武則天就看清了她手中所持的劄本上系著兩條黃色的絲帶,這是只有皇帝本人才可拆閱的密本。一聽說是從長安來的,武則天馬上坐直了身子,上官婉兒把裁紙刀和銀制的小剪刀放到武則天面前,便退開兩步以避嫌疑。

武則天驗看了劄本上的幾處密記,確認它不曾被拆開過,便取過剪刀,剪斷黃綾絲帶,又用小刀裁開火漆封印,從中取出一份密本,細細地閱覽起來。

這是柳徇天的密劄,密信中詳細講述了近來長安發生的各個方面的事情,包括李慕白過大壽,各路世家豪門異乎尋常的熱情和各門閥閥主皆往恭賀的事情。

武則天看了嘴角微微一撇,她就知道那些世家不會放棄這個為子孫後嗣安排前程的大好機會。不過,她更清楚皇室與世家既是敵人也是盟友,他們既有共同維護的東西,也有相互爭奪的東西,讓世家從中得些利益是不可避免的事。

讓他們得到多少,讓他們得到多少才既合自己的心意,又不致引起世家的強烈反彈,這才是她這個皇帝需要考慮的事情。

武則天再往下看,便看到了方才監察禦史曾經提到過的事情,因為柳徇天是當事人,所以比那位捕風捉影的監察禦史說得更加詳細。

因為他的奏本是密奏,不需要太多華麗的辭藻,只需要把事情詳盡地告訴皇帝,所以柳徇天事無巨細,連當時芙蓉樓上是一幅什麽情景,盧賓之與楊帆等人的行動舉止、言談表情,都詳細描述出來,如同在寫話本小說,看得武則天不時失笑。

再接下來,便是監察禦史的彈劾奏章裏也不曾提及的事情了。

柳徇天在奏本中詳細講述了他赴李府之宴時的所見所聞,世家豪門的種種表現,其中再度提到了楊帆,當他提到楊帆只提了一盒壽糕、兩根壽燭作為壽禮時,武則天不禁開懷大笑。再看到楊帆與崔鄭王李四姓高門子弟的一番沖突,武則天便把奏章拍在案上,對上官婉兒笑道:“楊帆武將出身,最看不得文人那些咿咿哦哦,之乎之也,忒也粗魯了些。”

上官婉兒雖沒看過柳徇天的密奏,卻對楊帆在長安的事情了如指掌,可她自然不能表現出來,因此只是隨口應和兩聲,臉上依舊一副懵然模樣。

武則天也不解釋,只道:“詩以寄情,詩以詠志,詩以懷舊,以詩會友。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怎可把詩文貶得一文不值呢,這個楊帆,也不怕得罪了全天下的讀書人。”

嘴裏雖在批著楊帆,武則天卻是眉開眼笑,滿心歡喜,她就是喜歡看世家吃癟。那些世家高高在上,目中無人,不管是李唐皇室還是她武則天,都從來不曾被那些世家放在眼裏,楊帆的所作所為,可不正合她的心意麽。

婉兒賠笑應是,依舊一副懵懂模樣。武則天大笑,把那封密信遞與她道:“你來瞧瞧,瞧他在長安都做了些什麽混賬事!”

武則天遞過密信,不待婉兒看完,便道:“不過,楊帆出身庶民寒族,對那些飽食終日、只會誇誇其談地擺出一副不食人間煙火樣兒的世家神仙種種做派看不慣,也是人之常情。”瞧她模樣,對楊帆做的混賬事,那可是打心眼兒裏高興。

婉兒裝模作樣地把密信瀏覽了一遍,打趣地笑道:“這個還真是他一向的風格。當初大家讓他到刑部任職,他還不是去了幾天,就拳打腳踢地闖開了一番局面?聽說官場中人都稱這楊帆是個愣頭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