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待詔有請(第2/2頁)

上官婉兒劃去的幾個人,都是在京的李唐宗室親王、郡王、外戚,和公開親近李唐宗室的大臣,還有幾位大唐的公主,比如東陽長公主。東陽公主曾經下嫁長孫無忌的舅父高履行,武後“厭屋及烏”,怎麽可能待見她。

名單上保留下來的只有太平公主、千金公主等寥寥幾人,而她添上去的幾位,卻是本無資格參加飲宴,但是近來與武氏家族走動頻繁的大臣。

上官婉兒知道她刪這幾筆,添這幾筆,雖然在一場盛大的宴會中只是幾個人的增減,看似沒有什麽,但是瞧在有心人眼中,必然會助長一些人的氣焰,起到某種推波助瀾的作用,可她之所以受用於武後,不就是因為武後需要這樣一個人麽?

武後想再找一個善於體察上意的女官很容易,而她離了武後,卻不過是一棵被大樹拋棄的菟絲草,那時等待她的命運將是什麽,她心裏很清楚,所以每日裏,她都會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不容自己出一點差錯,因為她錯不起。

婉兒把名單重新審視了一遍,交給身邊的一個小內侍,吩咐道:“知會下去吧!”

等那小內侍離開,原本擁擠不堪的禪房內就只剩下婉兒一個人了,她籲了口氣,有些疲憊地伸了個懶腰,便盯著對面墻上大大的一個“禪”字發起呆來。

自從被楊帆強吻之後,上官婉兒一直躲著他,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才好。可是情絲一旦被撩起,就像春天的野草般迅速而瘋狂地生長起來,這個一向矜持內斂的小女子勉強在自己心裏築起一道道堤壩,可那情感卻一次次沖毀了這堤壩。

她不敢閑下來,只要一閑下來,她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個人、那個吻。她終於知道詩賦中所說的相思到底是一種什麽滋味了:“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來人!”

上官婉兒扼著手腕,突然鼓足勇氣,大聲喚道。

“待詔有何吩咐!”

內侍小海應聲出現在門口,上官婉兒急急一揮手,道:“沒事了,你退下吧!”

“諾!”

小海躬了躬身子,從禪房門口閃開了。

上官婉兒在房中坐立不安,掙紮半晌,又喚道:“來人!”

小海倏然出現在門口,躬身道:“待詔有何吩咐?”

上官婉兒略一沉吟,揮手道:“沒事了,你退下吧!”

小海一臉莫名其妙,悄悄地從門側閃開。

上官婉兒站起來,在房中踱起了步子,踱了半晌,把銀牙一咬,輕輕一跺足,喚道:“來人!”

小海幽幽地閃現在門口,一臉古怪的神氣:“待詔,有何吩咐?”

上官婉兒繃著俏臉,很嚴肅地道:“去,喚楊帆侍衛進來,我有事情吩咐!”

小海躬身道:“諾!”然後習慣性地往門側閃去,人影兒都閃沒了,就聽他傳出如夢初醒般的一聲“啊!”,緊接著就見他又跑回來,沿著門前石階兒跑出去。

上官婉兒趕緊搶回案幾後面坐下,抓起一支筆,拿過一份奏章。

楊帆走進禪房的時候,房中只有婉兒一個人。

她折腰坐在案後,手中攥著狼毫,一張小臉通紅,就像一個小學生,被很嚴厲的西席先生逼她默寫一篇詩賦,而詩賦的內容早已被她忘個精光似的。

楊帆走進來時,心情也不免有些緊張。情竇初開的少年大多如此,楊帆歷練很多,心態已經算是相當沉穩了,還是不能完全免俗。可是當他看見上官婉兒這副模樣時,那緊張便完全被好奇所取代了。

他好奇地看著上官婉兒,從來沒見過她這種神情,實在不知道她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上官婉兒方才召見內、左、右三教坊管事和六尚二十四司大小官員、安排各項事務,胸有成竹,井井有條,便是一些皇室宗親的命運前程,在她一勾一抹間也輕易完成,全無半點為難,楊帆一進來,卻把她緊張得像是一只在雄鷹俯瞰下的小兔子。

她低著頭,攥著筆,緊盯著案上一份奏章,一言不發。

她不說話,楊帆卻不能不說話了,楊帆咳嗽一聲,施禮道:“上官待詔,召見屬下,有什麽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