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沒覺悟的修文坊民

一個百媚千嬌的小女子,像個翹家私奔的小媳婦兒似的賴在你家裏不肯走,你能轟她出門麽?

當然不能!

所以,你不走,我走!

楊帆毅然、決然地沖上了街頭。

看著他走出門去,天愛奴眸中波光瀲灩地一閃。

她不肯走,固然是因為官府這一招其實並不太高明,官府根本沒有足夠的力量徹查整個洛陽城,所以才動用這種“打草驚蛇”的手段,試圖促使她自己跳出來。不過這一招看似尋常,但是大部分被通緝的人都會上當。

“事不關己,關心則亂!”一旦真的被人發現,是要身陷囹圄的,人會本能地想要離危險遠一些,誰能如此冷靜、大膽地應對官府的盤查?但是天愛奴作為能被派去刺殺武則天的一名超級刺客,她的膽量顯然不屬於這個大部分人的範圍。

然而,不逃不代表必須留在楊帆家裏,洛陽城這麽大,尤其是官府的眾多衙門、官員的眾多府邸、各種倉庫倉房,想要藏人很容易,天愛奴也不是個喜歡恩將仇報、賴定了救命恩人的女人。

問題是,當楊帆回到家裏,向她說起必須馬上離開時,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楊帆,到底是不是一個真正的坊丁?或者說,曾經只是一個坊丁和小偷的楊帆,現在的身份是否依舊那麽簡單?

她昏迷之後,一直到在楊帆房中醒來,中間的一切全都不記得,但是她記得,此前那名女宮衛可是追得甚緊,她既然看到了騎在墻上的兩個小偷,那麽追來的那名女宮衛看到他們沒有?

楊帆的家老舊不堪,看起來很有些年頭了。屋子裏的擺設、混亂肮臟的環境,也完全與一個單身漢相符,包括家裏從不開火,一日三餐都在外面,包括他那刷牙用的劣質牙刷,完全找不出一絲破綻。

而且當晚她已經在墻頭看見了這個男人,所以他的身份當無可疑。不過,如果那個女宮衛搜到了昏迷中的她,並且看到了這兩個小偷,會不會設了一個局給她?

當日,盛怒之中的武後,厲聲喝令要抓活的,這句話她聽到了。

武後之所以堅持要抓活的,是因為她在乎的不是這個刺客,而是指使刺客行刺的人。能夠受命刺殺武後的人,必然是一個極可靠的死士,用刑未必會逼問出他們想要的東西。那麽,官府會不會換一種更巧妙的辦法,叫她主動引領官府去找到她的幕後主使?

這個念頭,方才在她腦海中只是電光般一閃,卻足以引起她的警惕了,她不敢冒這個險,她必須進一步確定楊帆的可靠,所以,她不能走,至少現在不能!

……

“咳!今天召集大家來,是因為朝廷走脫了一個重要的犯人,公人追捕的時候,這個犯人就在咱們修文坊內消失了蹤影,所以咱們修文坊是重點核查區域。”

蘇坊正站在自己家的台階上,神情嚴肅地說著,奈何下邊依舊是亂哄哄的,坊丁們哪有什麽紀律性可言,平時大家各自負責一塊,沒啥機會聚到一起,現在權當是友誼聚會了,互相寒暄的,家長裏短的,拍拍打打的,沒個清凈。

“咳!肅靜!肅靜!一會兒,老夫會帶你們去武侯鋪,由不良帥分派差使,武侯們帶著,按照你們平時負責的地段,逐家逐戶的進行盤查。你們記住了,在盤查期間,還要告知各門各戶,藏匿人犯者,一旦抓獲是要與犯人同罪的,而舉報者則重重有賞。”

眾坊丁們聽完了解說,剛要轉身往外走,蘇坊正又來了一句:“最後,我再囑咐大家幾句……”

眾坊丁們站住,蘇坊正又殷殷囑咐道:“查歸查,你們可不許擾民,官宦士紳人家,諒你們也不敢,可尋常人家也不可以,沒準張家的女兒就在侍郎府上當廚娘,李家的兒子就在尚書府上做管事,捅出婁子來,本坊正可不負責!”

坊丁們根本不把朝廷的這件差事放在眼裏,一個個依舊嘻嘻哈哈有說有笑的,蘇坊正的“最後,我再說幾句”重復了好幾次,直到坊丁們說笑的聲浪完全壓住了他的聲音,這才無可奈何地放棄說教,領著他們直奔武侯鋪。

修文坊的武侯鋪由一正一副兩個不良帥負責,共有武侯近五十人,不過洛陽城有一百零三坊,百萬以上的常住人口,平均一個坊就有一萬人,可以想象這一個坊的地段有多大。

當然,任何一個城市都有鬧市區、居民聚居區,也有居民稀落的地區,洛陽城也不例外,太偏僻的坊甚至有些大片的地段是種著莊稼的,而修文坊正是市中心極繁華的一個坊,坊中居民有兩萬六千多人。這麽多人分住在不同的裏弄曲巷裏,以一個武侯鋪五十個鋪丁的規模,根本就不可能完成搜索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