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面片兒(第2/2頁)

邵州府當時的通判業已受到牽連,致仕還鄉,楊帆又追到那個通判的故鄉,可那個通判對此事的內情卻一無所知,他唯一知道的消息是:那些人來自洛陽,來頭甚大,以致當年的刺史大人也不得不為他們揩屁股,明知道環山村血案死者都是被屠殺的,也只能用瘟疫爆發來遮掩,不敢如實上報朝廷。

至於環山村十一姓居民的來歷,小時候楊帆的家人從未對他說起過,他也毫無懷疑,他從未離開過自己的小村,所以就不覺得自己村子與其他山村有何不同,他始終認為自己就是一個普通的山民。

可是長大以後經歷多了,楊帆漸漸發覺,自己生長、生活的小山村的確有著不同一般的諸多疑點,不僅僅是因為那樁突如其來的屠村血案,而是因為他所在的山村居民與普通山村居民的眾多不同之處。

那個無名的山谷裏似乎埋藏著太多太多的秘密,他的父母、他的鄉鄰,每一個人的來歷都詭秘重重。遺憾的是,似乎鄉村裏每一個長輩的戶籍都是做過篡改的,楊帆依據那些戶籍材料根本查不到他們更早的來歷,他們的身份、來歷包括名字全都是假的。

對他們的接收,都是當年那位刺史大人一手經辦的,甚至就連楊帆找到的這位通判也不知詳情,十幾戶村民的安置竟需要一位刺史親自操辦,甚至不敢假手他人,這事本就透著太多的詭異。

奈何身在官場的人,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沒人主動去打聽這些事,楊帆從那個州判口中了解到的東西幾近於無。唯一有用的,是從那個州判口中打聽到了那支軍隊的來歷,那是龍武軍,大唐禁軍中唯一一支全騎兵建制的軍隊。

於是,他來了。他花錢買到一份戶籍,搬進了有許多朝廷官員居住的修文坊,成為這裏的一個坊丁。這半年多,他適應了自己的身份,熟悉了洛陽的環境,但是他想打探的消息還是沒有結果。

他印象最深的是那個青袍文官,可他能接觸的人有限,能接觸的人的地位也不高,他不可能依著記憶,畫出那個令他刻骨難忘的官員相貌,滿大街的去向人詢問。比較靠譜的調查線索,反而是那支他當時一無所知的軍隊,龍武軍。

一支從東都洛陽派出去的軍隊,千裏迢迢跑到邵州去屠滅一個村子,一定有一個重大的原因,一定有一個不可告人的目的,背後一定有一個身居高位的主使者。可是奇怪的是,經過這半年多的查訪,他居然還是沒有找到一點線索,仿佛從來不曾有過這麽一群人,幹過這麽一件喪盡天良的事。

他曾經懷疑,是否這血案就是朝廷所為,但是隨著他的一步步調查,這個懷疑漸漸打消了。所有的痕跡統統沒有,任何可能的線索都被抹掉了,以當朝武後的魄力,李唐宗室那麽多王爺,她說殺就殺了,滿門抄斬、婦孺皆屠,也從沒扭扭捏捏地作態過一次,何須如此遮掩?

這些日子,他一方面從官方著手,一方面從民間調查,官員們的很多事情從官面上查不到,但是坊間卻知之甚詳,別看這些百姓身份低微,可是他們之中有些人是在豪門家裏做仆傭的,有的人是替官宦人家看家護院的,有的是自家有人在官宦豪門做賬房管事的,又或者娘子在豪門人家做廚娘,做接生婆子的,所以許多不足為外人道的事情,從旁處聽不到,從他們口中卻能聽到。

趕腳的許小傑“當當”地敲了兩下飯碗,開始拉呱起來。

許小傑是“趕腳兒”的,家裏養了一頭叫驢。每天牽了驢子到繁華熱鬧的地方或者城門口兒候著,有人雇傭他家的驢子,雇傭者就騎在驢上,或者用他的驢子載運貨物、行李,他就步行跟在後面,所以稱為“趕腳兒”。

因為趕腳兒每天接觸的客人形形色色,見多識廣,所以每天許小傑總有些新段子講給大家聽,每天都是他頭一個講述昨兒一天聽到的種種見聞:“咳!昨兒個,某趕腳的時候,聽說了一件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