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爾虞我詐(第3/5頁)

程老頭剛抱著刀匣下車,一聽這話急忙一轉身,將刀匣放在車上假裝整理著,兩只耳朵卻豎著,一直注意著楊淩等人的動靜。

楊淩牽著馬,站在侍衛叢中,邊走邊和封雷低聲說著話。他並沒有解釋和紅娘子如何相識相愛,因為其中許多事不足為外人道,而且一旦詳述,必然提起楊虎背義殺死義兄弟的事,楊虎已死,有什麽罪孽也隨他埋入黃土了,這時再說來給人聽未免不厚道。

他一邊詢問著山中這兩天的情形,一邊對他講解著自己的安排,封雷面上平靜,心中卻是如巨浪洶湧,楊淩的話有幾分聽在耳裏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多年的單相思那也罷了,一直默默地積壓在他的心裏,沉澱、積累,或許就這麽深埋一輩子。可是與紅娘子重新遇見,並且並肩作戰,又耳聞她與楊虎的失和,直至楊虎身死,那種用理智強行抑壓下去的渴望迅速發酵膨脹起來。

環顧白衣軍上下,唯一般配紅娘子的也就只有他一個人了,封雷本以為自己早晚能抱得美人歸,這美夢也不知做了有多久了,誰會想到憑空又殺出一個楊淩來?

楊淩的相貌、身世、官職、地位,任何一樣,都遠非他所及,他拿什麽和人家爭?封雷的心象油煎一樣,嫉恨、痛苦、失望交織在一起,五味雜陣,那種苦澀實是一言難盡。

兩個人各懷心思,邊談邊走,絲毫沒有注意路旁正在車上翻騰的一個下人。眼見得威國公在一隊親兵簇擁下走過去了,程老頭兒機警地掃了一眼左右,悄然啟開匣蓋,抽出一柄鎧亮的牛耳尖刀掩在袖子裏,然後把刀匣向車內一塞,若無其事地跟在了後面。

出了軍營,楊淩等人翻身上馬,沿著林間道路緩緩馳去,程老頭兒四下一撒摸,捂著肚子像是在找解手的地方,隨即便向旁邊一片楊樹林走去,進了樹林避開崗哨士兵的目光,他立即快步如飛,自密林中直插下去,取近路截向那條曲折的道路前面。

林中道路狹窄,侍衛們排成了一字長成,並行最多只有三馬,楊淩和封雷並轡而行,神思迷亂的封雷不知怎的,心中忽地閃過一絲邪念,他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腰間鋼刀:“只要擡手一刀,楊淩就得身首異處,後邊一共只跟來不到二十名侍衛,沒有人是我對手,全殺光了栽在李福達身上便無人會懷疑我。朝廷還需要我們為之效力,我們照樣可以出關去,就算鶯兒傷心,一年兩年後也該淡漠了,那時我若向她求親……一定能成功的,一刀!我只要一刀!”

封雷殺人無算,刀出無悔,還從來不曾這麽艱難,可是現在心裏不斷地催促著自己拔刀,偏偏那刀就像灌了鉛似的牢牢嵌在刀鞘內,休想拔出一分。

馬蹄踏踏,他的心也象那紛亂的馬蹄,再也難以平靜。林中的樹木沒有人修剪,常有枝椏探出,楊淩已不再交談,專注地看著前方,縱馬輕馳,放松著身體,根本不曾注意到身旁的封雷竟對他起了殺機。

封雷心中天人交戰、掙紮不已:是昧下良心除去情敵,還是放棄唾手可得的佳人?這取舍竟是那樣的艱難。

前方左側林木漸稀,一條小河,流水潺潺,野草和蘿蔓支起一人多高的綠色屏障,右側已經傾斜向上,綿延到一座山上。樹木一稀,涼風便起,盡管林中山風習習,可是封雷額頭還是緊張的沁出汗來。

他低著頭、咬著牙,心中正拿不定主意,路旁樹上一聲大喝,一道人影忽然兀鷹般飛躍了下來,封雷習武多年,警覺已成習慣,陡聞厲喝,掌中艱難半晌不曾拔出的長刀已嗆地一聲躍然掌心,宛如一泓秋水橫於長空。

他猛擡頭,看到一個青巾蒙面者,手執一柄牛耳尖刀,避開前方開路的六個侍衛,正向楊淩箭一般刺來。那身手矯健異常,顯然是個武功極高的練家子,這樣快的身法,這樣突兀的襲擊,這一刀下去,楊淩斷無生理。

須彌世界,藏於芥子;靈台寸心,彈指百年。刹那驚魂,唯一快得過那柄尖刀的,大概就只有人的心了。封雷手中的刀本已欲像閃電一般劈下,卻忽然停了一停。

那人對楊淩志在必得,身形投射極快,而且他似乎也沒料到侍衛之中有這樣的用刀高手,身在空中,根本無法變幻身形,封雷這一刀只要出手,便能將他斬為兩截替楊淩解厄。

可是封雷攥緊了長刀,臂上結實有力的肌肉都繃緊了起來虬結如龍,他的心中卻忽然閃過一個如釋重負的念頭:我不能殺他,那樣我一輩子面對著大小姐也於心不安,更對不起天地鬼神道義良心,可是我可以不救他?只慢一分,我“措手不及”,只要慢了一分……

封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他眼看著驚聞喝殺的楊淩驚訝擡頭,把他的咽喉暴露在那柄刺過來的牛耳尖刀前面;眼看著前方的六名侍衛聞聲勒馬回頭,一時驚怒喝罵,拔刀向回反撲;眼看著那持刀的青衣蒙面人義無反顧地撲向楊淩,一副哪怕萬箭攢心,也要搶在前邊割斷楊淩喉嚨的冷厲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