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圖窮(第4/5頁)

彭鯊魚年紀大了,海上航運一向不派他前去,老頭兒正閑得兩膀難受,一聽剿匪任務精神大振,立即主動請纓率艦隊來援,為了表示他還沒老,老鯊魚不知在哪兒打聽到的主意,竟扛了一對虎爪,提了一大桶米飯,準備給都指揮大人現場表演“廉頗老矣,尚能飯桶”的壓軸絕學,弄得白重贊哭笑不得,只好把他派了出來。

劉七沿江東下順水,彭鯊魚溯江而上順風,兩下裏船行甚急,雖有陸地快馬探報送來消息,說劉六有五六百艘船只,可是一聽了那些船只的類型,彭鯊魚只是大笑:如今大明水師最是強橫,放眼天下,最正規的水師隊伍也不是他們對手,白衣軍在岸上如狼似虎,下了水就是土雞瓦狗,何所懼哉?

老頭兒興致勃勃,準備拿白衣軍練手,好好回味一下當年打家劫舍、快意恩仇的幸福滋味了。偏偏劉七這邊出了漏子,彭老鯊憋足了勁兒拼命往上遊趕,想當頭給他幾炮,轟爛這幫烏合之船,不料快到太平府的時候,卻見滿江浮屍舢板,還有翻了底的破船,預料中的對手蹤影全無。

原來劉七順順當當過了安慶,船隊剛剛到了太平府卻不太平起來,江面陡起大風,掀得波濤洶湧澎湃,一些小舟彼此碰撞先傾覆了,那些馬上悍將一入了水,沉得比鉛塊還快,根本沒有支撐反抗之力。

狂風越來越大,江上波濤洶湧,巨浪滔天,劉七的大船都險些被吹翻,等到那些半吊子水手慌慌張張把船駛到岸邊,棄船登岸時,五六百艘船只已傾覆了一半,淹死在江中的響馬盜不計其數。

有些船眼見巨浪滔天,一時昏了頭,居然把帆升了起來,結果小船一下就被大風卷了個底朝天,大些的也被狂風吹得到處碰撞,不是撞爛了別人的船,就是把自己的船撞得漏了水,船上的悍匪眼睜睜看著船只一點點沉沒,扒著船幫子愣是一點法子沒有。

有些會狗刨的因為船沉時離江邊近,仗著一身好體力,居然撲騰了上來,劉七好不容易收攏了散落上岸的殘兵,匆匆一清點,兩萬大軍所余不足八千,其中還有一部分連兵器都沒有,船上搭載的攻城器械,以及從湖口縣搬來的三門大炮,也大半沉入江水。

劉七悲從中來,望江大哭,劉惠等人苦勸難止,偏偏這時太平府的官兵、民壯和沿江追來的安慶府官兵夾擊而來,如今士氣軍心如何能戰?劉七披頭散發,舉著大刀,領著殘兵一路敗去。

李太白曾在此處感嘆“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劉七卻是披頭散了翻了舟,他還沒打過這樣的窩囊仗,且逃且走,最後逃上了緊靠長江的翠螺山,此處已近南京,四處屯有重兵,聞訊趕來的官兵趁機猛打落水狗,把士氣全無的響馬軍漸漸壓縮到翠螺山西麓的采石磯。

采石磯北面突兀江流,峭壁嶙峋,背倚險要勉強阻住官兵攻勢,劉七剛剛緩過神來,準備重振軍心士氣,一鼓作氣沖出官兵重圍,背後轟隆隆震天價響,四下林中爆炸慘叫聲起。

劉七駭然爬上懸崖一看,只見江中六條戰艦一字排開,舷炮在怒吼聲中騰起一團團火光濃煙,開花彈在這八千多人聚集的小小山峰上到處爆炸。

劉七呆呆發愣半晌,然後看看旁邊兩個舉著弓箭,望著江中巨艦愣愣發呆的手下,和身邊面色如土的齊彥名、劉惠,忽然怒吼一聲道:“走!不能坐以待斃,我們殺出去!楊虎的騎兵縱然慢些也該到了,我們突圍,去找楊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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溧水城外一片淒涼,屍體躺滿了官道和兩旁的野地,鮮血的腥氣吸引了無數的蒼蠅蚊蟲,不避人馬地飛來飛去。韓柏緊緊握著一柄沾滿鮮血,已缺了刃的單刀,靠在一株釘著幾枝羽箭的樹下,費力地喘著氣,每咳嗽幾聲,就有鮮血從嘴角溢了出來。

在他的身周,橫七豎八地倒著許多屍體,有官兵的,也有白衣軍的,他的肩頭釘著一枝箭,鋒利的狼牙箭簇深深紮進了骨頭,胸前一道半尺多長的刀口,鮮血已將白衣染成了血衣。

楊虎在一眾侍衛們的陪同下急匆匆走來,見了他那淒慘模樣,連忙搶步上前,把他攬在了懷裏,急喚道:“韓柏,韓柏……”

這是追隨他多年的兄弟,一直忠心耿耿,雖說他不忍山東變成澤國,曾暗向紅娘子通報消息,阻止了楊虎的行動,可是現在眼見他如此模樣,楊虎的眼中還是不禁溢出淚水,把他緊緊攬在了自己的胸前。

韓柏聽到他的呼喚,緩緩睜開雙眼,無視的眼睛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慘然一笑,低聲道:“虎哥,這一次……不同了,官兵……守,就守得堅決,攻就攻……的果斷,越往南京去,官兵打的越狠,我們飛騎猛近,可是後路……卻……卻全被堵死了,堵得……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