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一箭雙貂(第5/9頁)

劉瑾暗罵:“到底把事兒扯到我的頭上了,就憑這想扳我?”

可是面對著皇上,他還不敢露出絲毫不悅,急忙跪下道:“老奴知罪,老奴知罪,老奴打點司禮監,上上下下諸事繁雜,那張忠平素又乖巧溫順,老奴沒有慧眼、識人不明……”

正德皇帝聽了不禁失笑,斥罵道:“慧眼?你要長什麽慧眼?夠了夠了,以後用心便是。”一句話,這罪過便揭過去了。

“是是是。”劉瑾連忙起身,帶著一絲得意地挑釁斜睨了楊淩一眼。

楊淩道:“其實這事也怪不得劉公公,人心隔肚皮,有些人一輩子都讓人看不透呢。張忠在皇上身邊時,懾於宮中規矩、皇上威嚴,畏於律法,自然循規蹈矩,不敢行差步錯。到了地方一家獨大、無人敢管,原本不貪不惡的人,也會漸漸滋生貪心惡意。這就是從善到惡的轉變,張忠原來並不是藏著惡狼的爪子,只是那時他還沒有長出可供為惡的利爪,劉公公又不能預知過去未來,如何會預料到他一旦大權在握,就為非作歹呢?”

劉瑾感覺汗毛有點兒豎了起來,口蜜腹劍這詞兒他也聽說過,楊淩會說他的好話,幫他開脫?就是太陽從北邊出來,他都不信!

正德連連點頭,說道:“愛卿所言有理,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整肅吏治呢?”

楊淩說道:“聖人教化,不舍律法;佛祖慈悲,也有金剛怒目。嚴肅法紀,至關重要。但如何施法?臣以為,治不如防,以霸州為例,如果張忠還有在宮裏時那般畏法怯律之心,何至於此?正因為失去了約束監督,才造成官吏腐敗。如果對天下官吏僅以酷法制裁,傷筋動骨,卻難以根治。新任官吏獨攬地方大權之後,唯我獨尊,失去畏懼之意,懷抱僥幸心理,還會前赴後繼,繼續貪汙,那樣貪官是殺之不絕的。”

這番說辭不但正德聽了點頭,就是文武百官也不禁頷首。

太祖皇帝以嚴法治天下,貪汙六十兩就剝皮塞草,豎在衙門口兒為後來官吏警戒,他們不還是照貪不誤?這些官員們也怕皇上真的搞起一場血腥恐怖的肅貪大戰,攪得天下大亂。

楊淩頓了一頓,語出驚人道:“所以,臣以為,官員肆無忌憚,貪汙腐敗,是監察官員之責,如果六科十三道、督察院、翰林院、巡察禦使等等能各司職守,那麽像張忠之流就會時刻擔心所作所為上達天聽,他的劣跡將在皇上面前無所遁形。言官就是皇上執法的耳目、肅貪的先鋒,所以欲清吏治,先理根本,先清查出這些衙門或庸碌無為、或貪汙受賄、或為虎作倀之徒,使他們能夠真正發揮作用,則海靖河晏、天下太平,指日可待。”

正德大樂:“好個楊淩,這是幫我出氣呢!這群垃圾官,整天找朕的毛病,這個法子好,你們不是讓朕罪已反省、認真改過麽,那朕就罪已、就反省、就改過,查查你們這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家夥到底有多少清官、多少臟官,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你們活該!”

可是群臣們想的卻沒有這麽簡單,整肅六科十三道、督察院、翰林院、巡察禦使們?這些衙門正是楊廷和與劉瑾拉鋸戰的主戰場,雙方勢力犬牙交錯,有的衙門口劉瑾的勢力占上風,有的楊廷和的勢力占上風,不過所有的衙門都有對方的人馬,膠著不下,如今還分不出個勝負。

要說他們最近還真沒什麽作為,隨著楊、劉兩位大佬在朝中你射枝冷箭、我放一冷槍的明爭暗鬥,這些言官衙門隸屬於彼此陣營的官員,經常被對手尋到些把柄打擊彈劾從而落馬。官員們全在鬧內訌,哪顧得上言官、監察之責,今天聯起手來彈劾皇帝,還是他們之間大半年來頭一回休兵罷戰呢。

這樣敏感的時候、這樣復雜的局勢,楊淩卻突然提議整頓科道,他要幹什麽?

劉瑾和楊廷和立即都提高了警覺,楊廷和上前一步正要想辦法制止,一直站在那兒像是打瞌睡的焦芳突然動了,老家夥一個箭步搶在楊廷和前邊,躬身施禮道:“皇上,老臣以為不妥。吏治腐敗,溯本求源,老臣也以為當從科道查起,科道不清,何以清官吏?但是這個……施行起來雖比全面整束天下官吏容易,仍是頗多顧忌呀。”

正德皇帝饒有興致地道:“顧忌?有何顧忌,焦閣老說來聽聽。”

“老臣遵旨!”焦芳雙眼一眯縫,撚著胡須道:“皇上,科道言官負有監察百官、巡視郡縣、糾正冤獄的重責,乃是督查官員之官。現在要查他們,誰去查?如果讓科道官自查,彼此袒護、互相照顧,則全然失去了整肅的用處。若從朝中擇派官員去查,那就是受督查的官兒反過來去查負責督查的官員。這麽些年來,官吏一直是受言官督查的,一些官員難免有些私怨,現在反過來讓他們去查科道,科道官員必生忌憚,也很難保證派去清查的官員能否完全秉正、不挾私怨。此例一開,從此科道官就會擔心被他們督查的官員隨時會反過來查他們的案子,彼此忌憚,出於一己之私考慮,必然互相開脫,導致綱紀敗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