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跪,天賦我權(第4/5頁)

百官祭拜,正德皇帝也摞下政務趕來,由於太過繁忙,他雖知道楊淩已經回來了,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卻沒顧上說話。

悼文沒念他那篇被封還的聖旨,而是由禮部尚書王華親自寫就的,王華的文章自然比正德還要高明幾分,寫的聲情並茂,念的娓娓動人,外廷官員對太皇太後根本不熟,有許多從來都沒見過她,可是隨著內廷女人們的嚶嚶哭聲,官員們也不禁黯然涕下。

“這些人哭的……真的假的?沒理由啊,沒什麽感情就這麽傷心?”楊淩暗暗嘀咕著,也用袖子遮住了臉。

正德領著嬪妃、官員們拜祭完畢,起身上香,再拜,然後擺出一臉哀容,被劉瑾扶著到殿門外再安撫文武百官,這柱高香沒有燒完,官員嬪妃們不能站起,均仍跪拜在地。

正德走到外邊一看,只見文武百官依序排列,整整齊齊地跪在地上正大放悲聲。由於許多窪處積水,官員們又不敢亂了隊列,所以很多人都跪在積水裏,官袍下擺盡數浸在水中,濡濕上來狼狽不堪。

正德嘆了口氣道:“文武百官孝誠可加,只是天氣寒冷,地上多處積水下拜不便。傳諭,百官起身,以躬代跪罷了。”

小黃門一聽,連忙趕前幾步,揚聲道:“有旨,天氣寒冷,窪地積水,下跪多有不便。皇上開恩,著百官起身,以揖代跪。”

一些官員浸在冰涼的水裏,跪在堅硬的石上正痛苦不堪,一聽這話如蒙大赦,連忙叩頭道:“謝皇上宏恩。”然後爬起來,下擺滴滴答答地站在那兒鞠躬,有些離得遠的還偷偷撈起衣襟使勁兒擰上兩把。

就在這時,官員隊伍中忽地傳出一聲淒慘無比的哭嚎,頓時吸引了眾人目光。官員們都在哭,可是這麽高聲痛嚎,已經近乎於喊了。

正德擡頭望去,只見督察院的官員隊伍中一位禦史官員捶胸痛哭,高聲喊道:“太皇太後殯天,我等身為臣子,理應靈前拜謁,以盡孝誠,起而不跪,實屬無禮,乃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舉。”剛剛站起來的官員一聽,暗暗咒罵一句,只好又跪了下去。正德被這句話幾乎氣樂了,他一拂袖子,冷斥道:“沽名釣譽,其心可誅!”

正德若只說這麽一句便拂袖而去那也罷了,偏偏他覺得自己一番好心,這個官員有點太過無恥,我的祖母過世,你們這些臣子有幾個真正悲傷的?裝模作樣,實屬可笑。

正德雖年齡漸長,脾氣稍有沉穩,畢竟還談不上城府,本來是一番好意,卻討了這麽個無趣,加之心中鄙夷那官員為人,遂袍袖一拂,冷冷斥道:“你要哭,便跪在那兒盡孝盡忠吧,可惜朕不是宋孝武,否則說不得還撰你入閣呢,哼!”

這一句話出口,群臣頓時變色,下邊有幾個真哭的,可是孝心得表呀,皇上這一句話,等於把所有的人都諷刺了一遍,他們的臉上頓時掛不住了。

一個禦使霍地立了起來,正色道:“皇上此言差矣,揖而不跪,有違孝道。禮樂之源,道德之歸,鄭大人所言並無不妥,皇上在太皇太後靈前,怎可胡言亂語,妄作比擬?”

正德驚詫不已,宋孝武劉駿的愛妾淑妃病逝,劉駿多次帶領後妃及群臣去哭靈,並說哭的越悲痛代表越忠心,秦郡太守劉德願哭得撕心裂肺,衣服都被淚水濕透了,劉駿十分高興,立刻封他為豫州刺史。還有個叫羊志的禦醫淚如雨下,哭得背過氣去。劉駿便賞賜給他許多金銀珍寶。事後有朋友問他:“你怎麽說哭就能哭出來?”羊志答道:“我的愛妾剛剛死去,我在陛下面前,只是自哭亡妾罷了。”

正德納悶兒,他只是以此為喻譏訥一下那個姓鄭的禦使罷了,怎麽這個官兒竟敢直斥自己胡言亂語,這些官員正月裏好東西吃多了,到現在還沒消化?

翰林學士史奇峰慷慨陳詞道:“夫禮者,所以定親疏,決嫌疑,別同異,明是非也。臣子表示孝心,何罪之用?皇上以宋孝武舊事為喻,可記得宋孝武那是何等樣人?子殺父、弟殺兄、納妹為妃,淫蒸其母,穢亂無度,汙名布於歐越。皇上怎可在太後面前如此言語?”

正德還是受不得激,自覺沒錯時,讓他一個年輕氣盛的天子像這些沽名釣譽的臣子低頭,那他怎麽肯。正德指著那官員的鼻子尖,氣得渾身發抖,怒不可遏地道:“混賬東西,胡說八道,哪裏東拉西扯,強詞奪理的說出這些東西?”

那個最先表忠心的鄭大人梗梗著脖子,振振有辭地道:“皇上,臣謁表孝心,何罪之有?道德仁義非禮不成;教訓正俗,非禮不備;紛爭辯訟,非禮不決;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禮不定;宦學事師,非禮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