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奸黨風波(第2/6頁)

楊淩大吃一驚,怪不得昨兒一天沒有人上門,連自己的人也未從京中傳出消息,原來劉瑾封了九城,除了自己,尋常人自然叫不開宮門。

這兩日得到的消息,劉瑾變法果然遭致百官反對,連近來一向保持緘默,盡量同他配合的李東陽、楊廷和都上書諫止,謂變法事項或不切實際、或操之過急,請求皇上下詔緩行。

楊淩覺得有劉瑾吸引百官的注意力,對自己準備執行的政策大有益處,況且這兩日正忙著育種和研制新槍的事宜,也沒太往心裏去,哪知事情急轉直下,劉瑾怎麽突然又對已經罷官還鄉的官員搞起打擊報復來了?是殺雞儆猴還是遷怒他人?

五十六人?楊淩心中一動,已經明白了大概,因劉健、謝遷一案牽連的官員並沒有這麽多,劉瑾宣布五十六人為奸黨,必是借打擊劉、謝為名,將對他變法予以反對的一些官員也列入其中,想以此立威,打擊恐嚇百官。

醉翁之意,朝中文武會看不出來麽?此例一開,從此政壇紛爭可伸可縮、株連之累可大可小,今後再有反對劉瑾者,這個株連圈子稍有放大,就可以把他們劃進“奸黨”之中,他們深知其中厲害,自然要竭力反彈。

楊淩又氣又急,擺手道:“知道了,閃開些,本官進城!”

喬千戶唯唯諾諾,肅然閃在一旁,楊淩在馬股上狠狠一鞭,領著侍衛直奔午門。

雪落無聲,寬闊的禦道上杳無人跡,早起上街的行人因為大雪和封城,又統統趕回了家去,誰也不敢在街上胡亂行走,恐被廠衛捕走。

豪門家的殿宇亭台、街巷裏的酒酒肆樓閣都在風雪中覆上了一層蒼涼的白雪,只有寺廟中時而響起的鐘聲,雄渾悠揚,讓人知道這座大城仍然是活著的。

楊淩還沒有趕到奉天門,路邊就有持刀拿槍的東廠番子趕過來攔截,待看清了是內廠的人,領頭的還是內廠總督楊淩,這群上次在內廠屠夫般殺戳中嚇破了膽的番子連忙又屁滾尿流地爬到了一邊,眼睜睜看著他們縱馬疾馳而過。

馬到午門,楊淩勒住馬韁,健馬“唏聿聿”一聲長嘶,打破了清晨的寂靜。

雪花迷迷濛濛地在眼前飄落,楊淩愕然望著午門前寬大的廣場,心兒不由怦怦地急跳起來。急追而來的二十匹快馬也在他身遭停下,侍衛們屏息看著。

廣場上一片雪白,四下裏卻有數百名東廠番子佩著腰刀在默默地走動,由於他們的到來才攸然停住了腳步,紛紛望向這邊。

廣場中央,就在午門前面,數百具“雕塑”靜靜地沐浴在雪中。那是一個個跪在地上的人形雪塑,偶爾由於搖搖欲墜的身形晃落了身上的積雪,露出裏邊紅色、藍色的官袍,才看得出那是一個個長跪不起的官員。

楊淩勒住馬韁,在原地兜了半個圈子,忽地縱身下馬,疾步奔了過去,二十名侍衛連忙緊隨在他身後。走近了才發現雪中已經倒臥著許多人,由於厚厚的積雪,一樣的白色,方才在遠處竟沒有看清。

楊淩急急拂掉一個人身上的積雪,那人歲數不大,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年紀,此時臉色鐵青,身體僵硬,眉梢發際都結了冰霜。

這不是官員,看他的服飾應該是國子監的太學生,楊淩匆匆扯下身上的大氅,裹在他的身上,將他費力地抱了起來,兩個番子急忙搶過來從他手中將那人接了過去。

四下有一些官員因為他的舉動默默地轉過身來,厚厚大雪下的身子只露出了一張凍得慘白的面孔,毫無表情地看著他。

楊淩又拂去一個凍暈的人身上的浮雪,這是一個五品的文官,頜下三縷短須,雙目緊閉,也已人事不省。楊淩握著他凍冷的雙手,擡眼四下望去,遠處在幾十人簇擁下,一個番子档頭按著腰刀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隔著幾丈遠便高聲喝道:“本官奉廠督大人命在此督察,什麽人擅自幹預政事?”

楊淩心頭火起,擡起頭來怒道:“屁的政事!文武百官,國器也,江山社稷之根本,誰給的你命令,敢虐待朝廷大員?”

楊淩這句話出口,四下已經神志半昏迷的官員們不禁紛紛轉過頭來,激動、詫異地看著他。那人走近了瞧清楊淩模樣,不禁駭了一跳,雙膝一軟,已翻身拜了下去,惶然道:“卑職不知大人駕到,失禮失禮,請大人恕罪。”

楊淩這時也看清了這人是原東廠六档頭周起鳳,谷大用接手東廠前,範亭和二档頭、三档頭等幾個核心人物已被彭繼祖等人借口拒捕暗中幹掉,周起鳳嚇跑了膽,將自己所知的秘密悉數稟知了內廠,得以苟全了性命,後來又投靠了谷大用,仍然官復原職。

他見來人是內廠廠督楊淩,連忙磕頭施禮,身後一眾跟過來準備拿人的番子一見也連忙跪了下去,楊淩鐵青著臉站起來喝道:“趕快招呼人將各位大人救起,送進就近的民宅施救,叫人燒些熱湯……等等,把人弄醒之前用積雪擦拭身子,不要擡上熱炕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