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劉瑾變法

劉瑾見楊淩目瞪口呆的模樣,心中更是得意。平心而論,奸臣只是別人對他所作所為的評價,奸臣本人可不這麽想,劉瑾何嘗不想做出一番事業來?只是……

楊淩接過劉瑾那本厚厚的奏折打開來一瞧,還別說,劉瑾的奏折絕對沒有那種又臭又長、拐彎抹腳的毛病,奏折中開門見山便提出朝廷機構臃腫、政令不行、以權謀私、違法亂紀的情形十分嚴重,既而針對時弊,提出變法。

比如任用私人、裙帶升官現象極為嚴重,官員不在原省任職的舊制早已無人遵循,正德即位後曾按照劉瑾和楊淩的建議重申此事,發付吏部執行,劉瑾對這一措施極為得意,此次舊調新彈,建議列為朝廷律條,作為考核官員的一項制度。

再比如,朝廷對地方錢糧的查盤一直不怎麽詳細,以致出現了一個怪現象:大明稅賦極輕,國庫收入極少,但下層的百姓卻苦不堪言,蓋因朝廷監管不力,下邊層層盤剝加碼,是以瑾決定改變戶部官員臨時抽查各地庫存錢糧為經常性制度,且每年盤查達十二次之多。

其外,重新丈量屯田、打擊走私商人、整頓鹽法、酷刑治貪、減輕農民賦稅和勞役、文官治軍等等林林總總,不但提出了問題,而且每條都有相應的辦法。

楊淩細細看來,不覺大是驚奇,這其中許多觀點都是針貶實弊、一針見血,或許是因為劉瑾自己就出身貧窮,他那個智囊又是個小小的落第秀才,許多到了朝廷上就被遮掩住的問題卻瞞不過他們的眼睛。

劉瑾笑眯眯地抿了口茶,耐心地待楊淩讀完,才問道:“楊大人,你覺得咱家這些政策可行麽?”

他雖問著楊淩,卻已得志意滿等著楊淩誇獎了,他的策略中許多都是正確的,但真要執行起來,執行的官員本身就是個大問題。

比如那條峻刑酷法制貪,楊淩看到那兒就有些想笑,劉瑾做了內相後,自己就沒少收禮,而且同外廷猜忌內廷一樣,劉瑾也信不過外廷,將此事在條陣中明確注明有東廠執行,試問一堆敲詐勒索的痞子執法肅貪會有什麽效果呢?

重新丈量田畝、依田地數量納稅這一條楊淩是贊同的,他在雞鳴驛時就遇到過這種怪事,大明建國初的地主,如今已淪落成貧農,可是官方記載的田畝數還是一百多年前的,依此納稅差點兒沒把那戶人家逼的上吊。

至於文官領兵,楊淩是堅決反對的,不過劉瑾這麽做,是從維護君權出發,楊淩現在已不是初入京時的毛頭小子,不會在官面文章上和別人幼稚的爭個你死我活,聽了劉瑾詢問,楊淩沉吟一下,嘆道:“公公這番理論,實是大有道理,不過……實行起來大有難度呀。”

劉瑾見他贊同,心中大樂,至於難度……劉瑾樂觀的很。他笑眯眯地道:“大人,你覺得我這般呈於皇上,可行嗎?”

楊淩趕緊道:“呃……有些小問題,比如說,公公認為戶部應該每個月盤查一次各地錢糧,這個……就過於頻繁了,舟車鞍馬不勝勞頓呀,這一撥官員出了京,還沒等回來呢,第二撥就得下去了,再說糧賦大多按年收成,臨檢頻繁,地方官員迎來送往哪還有時間處理政務?”

劉瑾聽了連連點頭道:“是了是了,咱家倒忘了那各地的官倉不在京裏,這個要改,改為一年兩次。”

他拿過奏折了標注了一下,又問道:“還有何處不妥?請楊大人多多指教。”

楊淩指著那條文官領兵的條文道:“在雞鳴驛時,那位禦使大人身為文人,不懂軍事,對行軍布陣卻處處幹涉,害得大軍被困葫蘆谷,最後葬身亂軍之中,公公也是深受其害呀。你看這裏,這裏說設文官總制九邊,鎮、巡以下皆受節制,如果韃子再來襲邊,讓一個文臣在上邊胡言亂語一番,豈不壞了大事?”

劉瑾聽的臉一紅,當初他也是胡言亂語的人之一,最後卻只讓何參將背了黑鍋,他心中也知道外行瞎指揮有很多壞處,這一條本是為了表示忠心,那個秀才公自作主張替他加上的。

劉瑾提起筆來,將這一條重重塗去,問道:“大人說的是,還有麽?”

楊淩指著那條“罰米例”,說道:“這個罰米,楊某擔心……”

劉瑾不以為然地道:“這個還是必要的,洪武年間,貪汙六十兩就剝皮塞草,咱家以米銀代刑,已經算是輕的了,吏治之腐敗,必以重刑酷典嘛。”

楊淩似笑非笑地道:“其他的麽,就沒有了,不過……公公還是不應操之過急。”

劉瑾以為楊淩有與他爭功之意,怕自己治政有了成效,所以只是笑笑,心下不以為然。楊淩知道劉瑾新官上任,那番熱忱自己是勸不住的,再者他現在掌著內廷中樞,實權比自己要大得多,要不是自己在皇上面前說的上話,恐怕劉瑾會更加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