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急中生智

畢春緩緩起身,眼光一垂,淡淡地道:“下官恭賀大人平步青雲、位極人臣。聞聽大人要視察龍山衛,卑職不敢怠慢,正著力整頓軍務,靜候大人到來,只是不知……大人未予通報淩晨入營,先制我親軍,才命卑職晉見是何道理?”

楊淩向兩旁掃了一眼,只見二十多位將校肅立兩旁,大氣都不敢喘,但人人都豎著兩只耳朵,顯然對他的來意甚為關心。

他淡淡一笑,今日突襲龍山衛,有丁僉事為內應,出其不意未動一刀一槍,就解決了畢春,他提著的心已放了下來,所以神態極是從容。

楊淩好整以瑕地向柳彪看了一眼,柳彪立即上前一步,大聲喝道:“內廠廠督、奉旨欽差楊大人巡視江南,接龍山衛指揮僉事丁將軍舉報,查龍山衛指揮使畢春夥同副使陸季雲克扣軍餉、強買屯田、虛報兵員、軍械損毀,多方營私舞弊以中飽私囊,致使民怨沸騰、將士苦不堪言,罪證確鑿。江南一切軍政不法事,欽差大人巡視期間,皆可輯察過問。現奉聖諭,著畢春、陸季雲即行罷黜,即日遞解回京領罪。”

堂下頓時一片嘩然,他們早就覺得今日欽差突兀入營,如此兵戈相見,絕對不是好事,想不到果然是要捕人,而且正副指揮使竟被一股腦兒拿了。

陸季雲聽的一哆嗦,和畢春兩人都是又驚又怒。指揮僉事丁林沒想到柳彪竟當眾說出他來,臉上不禁一陣紅一陣白的:明明是欽差想辦畢春,偏偏說是接到他的舉報才來查證,這下子他可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畢春驚怒道:“大人何出此言?下官一向盡忠職守,這分明……分明是丁林與本官不合,挾怨報復、血口噴人,大人不可聽信他一面之詞呀。”

丁林聽了橫下一條心,跳出來道:“畢都司,你幹過什麽自己清楚,你和陸副使狼狽為奸,貪墨軍餉不是真的麽?軍餉按律該由我這個僉事官掌理,你憑什麽一手把握?你去北地時這財權也交給姓陸的,生怕我沾了邊……”

楊淩擺手制止,說道:“本官當然不會依據風聞治罪,你要證據?”

他直起腰來,說道:“來人,把證據呈上來!”

當即有四個番子,兩個捧了厚厚一摞文書,兩個擡了一口箱子走進帳來,楊淩指著那文書帳冊道:“這一卷是官兵的花名冊,冊上人數六千五百三十九人,本官現在若是讓官兵唱名報進,逐一勾挑,若是人數上下相差百人,本官也不算你冒領空餉。”

畢春聽了頓時面如土色,相差百人?相差千人都不止啊,朝廷的餉銀可是按這個人數撥付的,楊淩如何知道?怎麽口氣如此篤定……

一定是丁林這個狗賊告密!他惡狠狠地瞪了丁林一眼,那神態恨不得撲上去一口咬死他。

楊淩又指著另一冊文書道:“軍中每個兵丁授田一份,由官府供給耕牛、農具和種子,並按份征糧,是為衛所屯田之制,現在土地大部被你等高級將校瓜分,只有一些貧脊荒蕪的土地還在兵士手中,你們巧取豪奪,致使兵士無以為生,不得不脫離軍籍,亡命他鄉,這也是丁將軍誣告?要不要本官逐一查證?”

畢春臉色蒼白,雙手發抖,原來那種不卑不亢的桀驁氣質已全然不見。

楊淩籲了口氣,輕輕揮了揮手,前邊兩個番子捧著帳冊左右一分,後邊兩個番子將箱子放下,取出一個盾牌來。

那盾本是以硬木裹以鐵皮制成,但是瞧那盾面已然銹蝕,盾木顏色陳暗,有些潮濕的綠苔痕,也不知多久沒有上漆保養,兩人如同表演一般,一個持盾,另一個抽出自己腰間樸刀,一劈一迎,刀落盾破,如同切菜一般。

虧得兩人早有準備,使刀的力量拿捏的好,使盾的手中盾牌剛一破裂立即松了手,順勢又從箱中捧出一個地雷來,楊淩冷笑道:“軍中火器,必須保養得宜,你將朝廷撥付維修維建火器房的銀子做了何用?這神鴉火雷十顆中有兩顆炸得響麽?”

畢春仰天長嘆一聲,閉上雙眼再不發一言,陸副使猶如被割破喉嚨的公雞一般,咯咯地也不知說些什麽,忽然撲地跪倒在地,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楊淩嘆息一聲,扭過頭去道:“除了你的親兵衛隊,我大明這支衛軍和叫花子有什麽區別?更別提你……你對敵倭寇時趁火打劫……那般無恥無良的行為!”

他一擺手,立即沖過來四個番子,將畢春和陸季雲按翻在地,綁了個結結實實拉出帳去。大帳中靜悄悄的,一些你吃魚我喝湯的將校駭得兩股戰戰、臉色青白。

楊淩臉色一緩,對眾將道:“我知道你等多少也有些不法行為,不過大多是為形勢所迫,恐為上官所忌,不得不內斂應承,如今本官已剪除首惡,被迫脅從者本官便不予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