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率軍入宮

朝房內,三位閣老、六部尚書和輪值大臣正焦急地等候著東暖閣的消息,暴雨像一條條鞭子似的抽打著大地,也抽得他們的心不停地抽搐。

這些老臣大多白發蒼蒼,朝房內只聽得外邊風急雨驟,電閃雷鳴,幾個人卻默默無語,只是注視著乾清宮的方向,滿面憂慮。

猛地喀喇喇震天撼地的一個驚雷,震得猝不及防的幾位老大人一個哆嗦,隨著又一道閃電,一個人影兒閃進了房中,高聲宣道:“聖上有口諭!”

幾位老臣聞言霍地站了起來,吏部尚書馬文升激動得須發直顫,一叠聲道:“張公公,皇上醒了?皇上怎麽樣了?”

劉健等人也是滿面激動,他身為閣臣之首,強自抑制著情緒,向司禮太監張公公參拜道:“臣等接旨。”

眾大人這才醒悟,一起拜了下去,張公公說道:“皇上口諭,朕躬無恙,諸愛卿勿需掛懷。眾位愛卿是國之柱石,不可過於勞累,著即回府休息,由宮中禦馬監遣車相送。明日朝會歇了,朝中諸事悉由三位大學士決斷。”

張公公傳了旨意轉身要走,劉大夏急了,他唬地跳起來攔住張公公道:“張公公,聖上龍體到底如何,太醫可有說法?”

劉大夏是弘治帝的愛臣,張公公雖是司禮監四大首領之一,也不敢得罪,但這事是他隨便說得麽?張公公只得道:“劉大人,莫要難為咱家,這些規矩您還不懂麽?”

劉大夏怔了一怔,悵然松開了扯住他袖子的手,瞧這樣子皇上的病情不輕啊,否則豈會見都不見他們一面就吩咐他們回府休息,對消息封鎖的如此嚴密?

眼見張公公出了朝房,馬文升重重地頓了頓足,對當日輪值的吏部右侍郎焦芳道:“老焦,今夜你要時時候著東暖閣的消息,如果皇上……皇上有急事相召,千萬不可延誤了。”

弘治帝喜用老臣,這位吏部右侍郎焦芳也是個七十一歲的白發老人了,不過卻精神矍鑠,身板兒很是硬朗,他明白馬尚書話中之意,也深知這事的重要性,聽了他吩咐忙拱手道:“是,大人盡管放心,下官時刻候著,不敢怠慢。”

馬文升點了點頭,這時門外禦馬監的車駕已經駛至門前,皇帝遣車相送,這恩寵就是這些老臣以前也不曾生受過,此時見了心中卻毫無喜悅,冒雨登車之際,李東陽站在車轅上翹首望了一眼乾清宮的方向,遠遠的只見燈火如晝,宮女、太監進進出出,氣氛十分緊張,不禁喟然長嘆一聲。

張皇後、太子朱厚照和永福、永淳兩位公主守在東暖閣外,雖只一門之隔,可是裏邊那位他們最親近、最重要的親人情形如何,他們卻只能通過太監和禦醫們的口中探得些許消息,未得弘治召見,連他們也不得進入。

東暖閣內,弘治倚在靠枕上,聽著耳畔嘩嘩的大雨聲發怔,王嶽、苗逵、範亭三人跪在面前,額頭緊緊挨著地面,大氣兒都不敢出。

弘治年前就大病一場,養了月余才好,而這次在朝堂上突然昏厥,整整搶救了一天才醒,他自知身子已熬得油盡燈枯,這一次真是大限不遠了。

他是個極迷信的人,如今京師大旱之後,突降暴雨,而且就在他暈後不久,在他想來,這已是蒼天給他的最明顯的預示:我是天子,天公垂淚,風雨大作,可不正是朕要殯天了麽?

他嘆息一聲,心裏一直在想著讓他放心不下的兒子,他繼位時年歲也不大,可是兒子如今雖然十五了,卻仍性情跳脫、不夠穩重,那絕不是朝臣心目中一個合格君王的形象。

這個兒子精力充沛、聰明過人,但是卻像一匹野馬,受不得半點拘束,原以為兒子再大一些就會沉穩起來,然後現在已到了把天下給他的時候,他……能行麽?

他看了一眼戰戰兢兢跪在面前的三個最寵信的內官,他們對自己都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可是如果換了尚且年幼的太子,他們還能不能做到這麽忠心?亦或逐漸倚權自重、以臣壓主?他們手中可掌據著大明最精銳的京師三大營和最大的秘探組織呀。

弘治不能不擔心,各地的藩王雖然早被削去三衛,但未必就沒有野心,前些日子楊淩呈給他的鮑參將貪墨的賬冊,更是讓他有所警覺,朝中待京營將領極為優渥,一個三品大員竟可以為了些蠅頭小利甘犯軍法,如果各地藩王授以珠寶美女,難道就不能有人被收買麽?

況且京營火銃的彈藥制作是軍中極大機密,在這時並不是隨意一個工匠都可制作出最精良的火器和彈藥,那些聲稱購買火藥槍枝用以除盜自保的地方豪強,經錦衣衛一查竟全是子虛烏有,那些彈藥去向竟是就此下落不明,那點數量的火器倒是不足為慮,慮者怕是有人尋了工匠仿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