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佛也發火

楊淩仰天打個哈哈,連連冷笑道:“劉都司帶的好兵,果然辰時三刻來集合了。”

劉都司一臉桀驁不馴地道:“大人將令如山,既說辰時三刻集合,末將自然是不敢遲了,可也不敢早了。”

楊淩與他挑釁的目光一觸,心中忽地一震,意識清醒了過來。劉士庸神情間毫無懼色,分明是抓著了自己的語病,今日若想按軍法治他的罪,他必以執法不公抗命上告,這般一鬧,牛皮官司打起來曠日持久,全軍上下還有何人敬畏?豈不正遂了他們的意?

楊淩按著劍柄,連吸幾口大氣,穩住了自己的情緒,站在台上一言不發。劉士庸見他語塞,臉上不禁浮起一絲得意的笑容,他起身道:“大人,兵士們沒個規矩,末將回本陣整理隊伍!”

他翻身上馬趕回第三司,手中馬鞭揮得呼哨滿天,大聲叱喝道:“參將大人有令,馬上集合,快快各回本位,遲了鞭子侍候。”

其余兩司的軍兵見他趕羊一般的耍寶,不禁都紛紛竊笑起來。楊淩冷笑著看著亂成一鍋粥的校場,任由劉士庸耍寶。劉士庸得意洋洋地,看看這位參將大人已被整治的威風掃地、灰頭土臉了,這才約束好隊伍,一本正經地奏道:“啟稟參將大人,左哨軍第三司集合完畢,請大人示下!”

楊淩恍若沒有聽到,自顧瞧著台下的中軍官問道:“中軍,鮑參將何在?”

劉士庸搶著道:“卑職正要啟稟大人,鮑參將昨兒身子就不太舒服,今日愈發的重了,著卑職向大人告假呢。”

楊淩瞧了他一眼,臉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劉士庸看了心裏一驚,暗道:“我是不是玩過火了,這小子要是毛了心,喊打喊殺的,真能把事情鬧大讓他灰頭土臉地走人麽?”

他提著小心,只聽楊淩若無其事地說道:“這倒是了,昨日便聽說鮑參將患了病,本將剛剛到任,諸事忙碌,還沒來得及去看望他呢,一會兒演武散了,劉都司陪我去看看鮑參將吧。”

他頓了一頓,又道:“今日演武,軍中將士甲胄齊全,為何手中卻沒有兵器?你們平日演武都是如此麽?”

連得祿在馬上拱手道:“回大人,神機營接近皇城重地,恐驚了宮中和百姓,是以平素只有每月一次大演武時才動用火器,將隊伍拉進山中訓練,平素演武只演陣法、隊列的。”

楊淩昔日見過邊軍的火銃隊,那種烏合之眾的打法著實慘不忍睹,自從得知調任神機營後,苦苦想了半晌後世練兵之法,以及在當前火器的技術水平下,如何提高火器射擊速度。

火器在這個時代最大的克星便是敵人的騎兵,如果能將三段式和三列式射擊法教授給士卒,配合盾牌手和騎兵,必成一枝奇軍。這時聽了連得祿的話,他不禁皺眉道:“神機營以火器見長,每個月只演武一次,士卒如何能熟練使用槍械?司庫官,去取槍械火炮來,全營開拔,本將要入山訓練!”

司庫官躬身道:“大人,火銃火炮要有大人您的印綬再能取出,請大人頒下手諭。再者,火藥炮彈等物由鮑副參將掌握,沒有他的令符也是動不得的,您看……”

楊淩聽了緩緩後退兩步,坐在親軍安置好的帥位上,向椅背上一靠,說道:“既如此,今日暫不去山中演武了,三司所屬平素是怎麽訓煉的,今日照舊吧。”

劉士庸臉上閃過一絲得意的笑容,其余諸將看向楊淩的目光都失了幾分敬畏,多了些鄙陋、夷。楊淩若無其事,只是用心觀察三司操練各自部屬。

神軍營平素的訓練就是隊列行走、排演陣法,一套套早已練的滾瓜爛熟,倒真是極為熟稔,隊列走得可以媲美儀仗、那陣法演起來你攻我守,你守我攻,來來往往,花裏唿哨,看得人眼花繚亂,頗具欣賞價值。

這些穿著重甲的官兵隊形走得漂亮、各種陣式的轉換更是巧妙無比,加上身著重甲,腳下沉重,舉止間鏗鏘作響,在校場上閃轉騰挪,塵煙四起,看得人熱血沸騰,一眼瞧去還真像一只虎狼之軍。

楊淩瞧在眼中,想起當日雞鳴驛下和葫蘆谷中亂軍廝殺的場面,兩相一加比較,頓覺這種華而不實的東西,用來表演檢閱固然好看,可是實在沒有什麽殺傷力。

他看得無聊之極,但身為主將又不宜離開,只得坐在那兒耐心等三司演武完畢。演武結束,楊淩立即帶了親兵,隨劉士庸一齊馳住鮑參將的營賬。劉士庸見他神色隨和,還道他被折磨得沒了脾氣,故此來向鮑大哥示好,心中戒意漸消。

鮑參將的營賬在大營最裏邊,是倚山而建的一個四合院兒,門口有四名親兵站崗。楊淩隨著劉士庸進了鮑盡忱的臥室,只見鮑參將靠著被子半躺在炕上,頭上擱了塊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