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再失一局

楊淩笑呵呵地縮回了手伸在空中的手,一步步向鮑參將走去,神色間並無慍意。方才忽然被鮑盡忱戲弄了一番,楊淩心中的確又羞又惱,不過他也明白空降部隊一向最易招致原班人馬的反對,況且楊淩若不是和弘治帝看對了眼兒,也不可能坐火箭似的竄到這位將軍頭上。

想到這裏,楊淩便心平氣和了,對這位鐵塔般魁偉的將軍充滿敵意的舉動,不免有種憐憫之意,他笑吟吟地上前扶起鮑參將,把著他的手臂緩步向點將台上走,邊走邊對張副將道:“大人,怨不得鮑將軍誤會,聖上恩寵,所以頗多贊譽之詞,楊淩年未及弱冠,氣質風度本就比不得鮑參將戎馬半生的威風。”

張春見他有意和解,暗暗松了口氣,他瞪了鮑盡忱一眼,轉首對楊淩幹笑兩聲道:“這廝是個莽撞人,沖鋒陷陣、戰場殺敵倒是條好漢,但卻沒有識人之明,才鬧出這誤將馮京做馬涼的笑話,楊參將今後與他為袍澤,可要多多擔待了。”

鮑盡忱見楊淩拿他的戲弄毫無辦法,心中正在得意,聽了張副將的話,心中十分不悅,他一向自視甚高,雖知張副將是一番好意替他開脫,仍是忍不住冷哼一聲,肩膀一抖,刷地甩開了楊淩的手。

張春見他官迷心竅,如此的不通情理,不由臉色一變,神情間溢起幾分怒意。楊淩見這位鮑參將這般不識擡舉,當眾再次折了他的顏面,心中有些恚怒。他一甩袍袖,冷哼一聲,轉身向張副將走去,與他比肩而立。這一來,鮑盡忱獨自站在他身後三步遠的地方,全副披掛,直愣愣的忤在那兒,倒似成了他的親兵護衛。

楊淩向張副將拱了拱手,然後看向台下,台下五千衣甲鮮明的勁卒肅然佇立、雅雀無聲,只聽得風吹旌旗,獵獵作響。楊淩目光一掃,只覺這些兵卒雖然隊列整齊,衣甲鮮明,瞧起來威武無比,卻總像是少了一股氣勢。

他忽地想起雞鳴驛駐紮的邊軍,那些人雖然痞裏痞氣的,一旦列隊而戰,卻是煞氣沖天,那種往來縱橫,睥睨天下的氣勢是戰場廝殺中培養出來的氣概,而這些人站得雖然筆直,隊列整齊無比,卻明顯少了那種虎虎生氣。

楊淩微微一笑,目光隨意地向柳彪一掃,說道:“柳彪、楊一清,台前聽令!”

楊一清忙將馬韁丟給張副將的親兵,匆匆走到台前,與柳彪一起單膝跪地,楊淩道:“你二人本是我的親隨,本將今日任職神機營左哨軍主將之職,你二人今後也入軍中,為我親兵!”

二人抱拳施禮道:“卑職遵參將大人諭!”楊淩點了點頭,跨前一步,面向全軍將士,卻不喚他們起來。

鮑盡忱方才故意裝作認錯了人,領著全軍將士向柳彪大禮參拜,借辯白之機狠狠羞辱了楊淩一頓。可這時校場內數千人肅然而立,他剛剛拜過的人卻跪在楊淩面前動也不動,鮑盡忱見了心中又羞又惱,只覺楊淩是有意羞辱他,不禁緊攥雙拳,狠狠地瞪了楊淩一眼。

楊淩拂了拂長衫,負手而立,提起調門朗聲道:“諸位左哨營的兄弟們,本將新來乍到,和大家還不熟悉,說點什麽好呢?嗯……如果非要站在這兒故作親切地和大家嘮家常,楊某可有點兒裝大尾巴狼了。”

台下官兵想不到這位文人出身的將軍,開場白竟是這麽幾句話,不由得轟然大笑,原來被眾將約束的緊張氣氛一掃而空。

楊淩笑吟吟地站在那兒,等聲音漸漸小了,擡起雙手虛按了按,繼續說道:“勞動全軍將士搞出這麽大的舉動來,是歡迎本將就任,楊某受寵若驚啊。說起來無非就是彼此認識一下嘛,那我就在這兒自我介紹一下,鄙姓楊,叫楊淩,曾任雞鳴縣驛丞、詹士府侍讀,如今,大家都知道了,就是神機左哨營主將,初次見面,楊某向全軍將士們問好了!”

楊淩說著雙手抱拳團團一揖,台下五千官兵見大將軍抱拳行禮,頓時甲胄亂響,刹那間跪倒一片,紛紛說道:“拜見參將大人!”

楊淩雙手抱著拳,凜凜的目光從幾位都司臉上緩緩掠過,滿臉麻子的連得祿連都司見了不由身形一矮,跪了下去,那位粗壯肥胖的彭都司還在左瞧右瞧,見連得祿跪了,忙也跟著跪了下去,抱拳施禮道:“末將參見楊將軍!”

劉都司見他兩人都跪了,猶豫著看了鮑參將一眼,也跟著拜了下去。三位都司一拜,後邊的幾位將佐哪敢怠慢,全都拜倒在地,張春站在楊淩身側,冷冷地瞪了鮑參將一眼,鮑盡忱盡管敢倚老賣老、裝傻充愣地戲弄楊淩,畢竟可以借日認錯了人。這時眾目睽睽之下,又有兩位大營的副將在此,他可不敢明目張膽地抗命,略一猶豫,鮑盡忱只好咬緊牙關,一言不發地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