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插一杠子(第2/3頁)

一個穿著淺紫色衣衫的中年婦人急急忙忙地從左側廂房中迎了出來,老遠的就笑嘻嘻地道:“喲,嚴大爺,瞧你這話兒說的,玉姐兒可是我的養女呢,將來要跟了你,你還是我的便宜女婿呢,怎麽就傷了和氣?”

樂戶雖比普通平民還要低一等,屬於賤民,但是商人也是賤民,身份上並不比她高,加上這位嚴老爺又是蒔花館的常客,彼此熟了,所以一秤金敢跟他開些粗俗的玩笑。

這一秤金四十多歲,皮膚白白嫩嫩,臉上雖有些細微的皺紋,但一雙靈活的媚目秋波蕩漾,仍頗具動人的風韻。

她這一插科打諢的,嚴老板也不好再板著臉了,他松開蘇淮冷笑道:“五千兩銀子,這女婿當得可不便宜呀。一秤金,少跟我嬉皮笑臉的,你說沒有反悔,好,就當我聽錯了,反正她現在迎的是我,三日後迎的還是我,這擇日不如撞日了,我今日就要和她成就好事,你看如何?”

一秤金臉色一變,強笑道:“嚴大爺,玉姐兒雖說許給了你,可是畢竟我夫妻養她這麽大,怎能沒有一點感情?如今這孩子身子不舒服,嬌嬌怯怯的,我們夫妻看著都心疼,往後兒她可就是你的枕邊人了,你就不心疼?”

一秤金說著狠狠剜了丈夫一眼,蘇淮縮了縮脖子,沒有吭氣兒。原來這位嚴老板名叫嚴寬,是這蒔花館的常客,那日在二進院子睡了一個相好的紅姑娘,就在這兒過夜了,早上一推後窗,恰看見玉姐兒在後院經過,這一眼瞧見七魂就失了三魂。

嚴寬是個滿身銅臭的生意人,本來不好吟風賞月、聽曲念詩那套玩意兒,為了附庸風雅取悅這個清倌人兒,也忍痛花了大把銀子去裝了幾天斯文人,可是幾番下來卻連人家的小手都沒摸到。

他一想這般鈍刀子割肉,還不如一錘子買賣利索,幹脆舍了大把的銀子想把這勾魂兒的小美人弄回家去品嘗個夠。當日正好一秤金正生著病,她的丈夫蘇淮打理生意,雖說青樓本是銷金窟,五千兩銀子對他來說也不是個尋常數目,他一盤算從山西大同買來玉姐兒時只花了八百文錢,如今養了八年就可以換回五千兩銀子,當下忙不叠答應了,還立了文書畫了押。

事後一秤金聽說老公自作主張,不由把他罵了個狗血噴頭,她在風月場中打滾了半輩子,玉姐兒將來能為她賺回多少銀子,自然心中有數,再加上那小姑娘聽說蘇淮把她賣給了一個商人,心中悲切,著實大哭了幾場,這一來連蘇淮也有了悔意。

可是已經立過文書的事如何反悔?兩口子盤算來盤算去,想著放出風聲,誑說五城兵馬司一個吏目看上了玉姐兒,想以官威壓他。

其實五城兵馬司算不得大衙門,只是京城(不包括皇城與紫禁城)的一個普通治安單位,吏目更連官兒都算不上,只是一部分小吏的頭頭,平時跟在巡城禦史後邊遊遊街坊,聽候使喚、搖旗呐喊的主兒,不折不扣的聽差跑腿。

五城兵馬司的小吏其實挺可憐,除了抓幾個鼠竊,派街坊打掃街道清理陰溝、檢查商販的升鬥稱是否準確以及鞭打隨便大小便的蠢民外,根本無權管理或執法,滿京城都是權貴,他們能管誰?

可就是這樣一個小吏,想壓商人一頭還是很容易的,嚴寬既然在京師做生意,總該怕這治安、城管、衛生防疫一把抓的衙門吧?想不到通過齊方把話兒透給他了,這嚴寬竟不在乎,仍然找上門兒來,兩口子一時還真不知道他有多大背景了。

嚴寬聽了一秤金的話哈哈大笑,陰陽怪氣地道:“心疼?讓那千嬌百媚的小娘們兒在你這窯子窩裏,被這個捅捅、那個捅捅,我才真的心疼呐。怎麽著?她一個婊子還嫌我身份低賤?別給臉不要臉,只有別人選她的份兒,什麽時候輪到她選人了?我有銀子,我就是大爺!”

正對面一直緊閉著樓門晃當一聲打開了,一個凈面淡妝,身穿牡丹花綢子小襖、蔥綠色百褶裙的小姑娘從裏邊快步走了出來,她立在門下,挑著柳眉,俏臉寒霜地道:“嚴大爺,請你說話客氣些,你是有錢,可我們姐妹還沒瞧在眼裏,你想買個貓兒狗兒的由得你,可我姐姐還就不稀罕進你家的門,悔約不就賠你兩成銀子麽?這錢我們掏了。”

這綠裙小姑娘身段窈窕,膚色白的出奇,淡淡的柳眉下,一雙俏眼十分利害,說起話來聲音又脆又急,跟炒豆兒似的。

朱厚照不禁嘖嘖笑道:“這姑娘厲害,比那對窩囊廢強多了。”楊淩和谷大用聽了相視苦笑。

嚴寬眉毛一挑道:“雪裏梅姑娘,你說得輕松,想悔約也得我同意才行,銀子?老子不缺銀子,就缺個暖床的阿貓阿狗兒,這玉姐兒,老子要定了!”